第1480章 我放你走

    他推開府門的時候，著實生氣，因為他猜到了，這可能是皇上找來的人。

    自己能想到，元錦玉不會想不到。

    但是當萬民叩拜的時候，慕澤的心緒也不平靜起來。

    是啊，就算是皇上在背後推波助瀾了又怎樣呢，他們的心，難道不夠真誠麼？

    這些百姓，都是沒有辦法，才會來懇求自己的。

    元錦玉也凝視著慕澤，似乎在等他做出一個決定來。

    而慕澤回應她的，只是轉身進了寧王府。

    那些百姓都愣住了，想伸手去抓慕澤，可是卻被一眾鎧甲護衛給攔住了。

    眼看著他們激動地又要喊，元錦玉馬上做出了一個噤聲的動作。

    面對這些百姓，她雖然沒有面對慕澤時那麼嬌俏，可也是好脾氣的：「寧王殿下只是需要準備一下，大家先回去吧。」

    不得不說，就算是有幾個月都沒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了，元錦玉的話還是很有震懾力的。

    而且這些百姓都篤定，只要寧王妃開口，寧王殿下也會答應！

    於是他們又跪了下來，只不過剛剛是跪慕澤，現在則是跪元錦玉。

    「多謝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元錦玉站了一會兒，等他們叩拜好，才進了府中去找慕澤。

    可是後院轉了一圈，竟然沒找到人。

    可憐她挺著一個大肚子，想了一下，就轉身去練武場了。

    慕澤確實在其中，只見他手中還握著一柄長槍，那紅色的瓔花隨著他出招而不斷飛舞。

    慕澤的外衫已經脫了下來，就搭在武器架上，

    元錦玉聽著陣陣破空之聲，心底浮現了一絲憧憬。

    此刻的慕澤，是用全力在出招的，雖然他臉色未變，可是元錦玉知道，他的心中必定是翻江倒海。

    剛剛那一幕，恐怕在他心底，也留下了痕跡吧。

    自己的九哥，根本就不是冷酷無情的人啊。

    他是太有情了。

    慕澤收招後，才注意到元錦玉站在練武場下面。他登時把手中的長槍放下，就朝著元錦玉跑了過去。

    這會兒下人都已經識相地離開了，墨依依也是。她因為和元錦玉接觸得短，並不怎麼太相信，元錦玉能說服那個男人。

    而且慕澤離開的時候，顯然是帶著怒氣的，元錦玉還懷著孕呢，她也害怕元錦玉會被慕澤給傷了。

    還是伺候她的幾個丫鬟安慰她，說是殿下就算是傷了天下人，都不可能對娘娘動手的。

    墨依依此刻竟然敬佩起了元錦玉和慕澤來。

    他們到底該是多麼的厲害，才能讓府中的人，都這樣相信？

    不過確實被那幾個丫鬟說中了，慕澤對元錦玉極盡溫柔。

    「錦玉在這裡站了這麼久，怎麼不叫我？」慕澤手上都是汗，所以沒碰元錦玉。

    倒是元錦玉，自己拿出帕子來，還示意慕澤低頭，給他擦著額頭上的汗水，柔柔地和慕澤說：「九哥，你心思不在這裡。」

    慕澤身體一僵，乾笑了一下：「錦玉在說什麼。」

    元錦玉收起手帕，直視他的眸子：「我說，你的心思已經不在這了。」

    慕澤想要伸手捂住元錦玉的眸子，可是卻被她躲開了。

    慕澤竟然有些驚慌起來，瞳孔放大：「錦玉，別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你知道，我的心永遠在你這兒……」

    元錦玉慢慢地靠過去，感受男人身上那灼熱的，讓她倍加依戀的氣息：「是啊，我無比肯定，九哥你非常愛我。這一次只要我不鬆手，誰也搶不走你。」

    若是往常，自己站在練武場附近這麼長時間，慕澤那麼高的武功，肯定早就感覺到了。

    但是一次他沒有，為什麼？因為他的心思是亂的。

    包括他剛剛出招，分明是那麼的有殺傷力，為什么元錦玉只看出了紊亂？

    而自己呢？自己這兩天來，只想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想做牽絆慕澤的那個人。

    慕澤見她靠過來，連忙抱住了她，讓她把重量基本都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元錦玉還問他慕澤：「我最自豪的，就是嫁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大將軍。」

    慕澤已經知道元錦玉要說什麼了，他扣住她的肩膀，眼眶也是紅的，儘量制止她的話：「錦玉，外面的那些人，你都不要理會，我不會離開。」

    元錦玉抬眼望著他，竟然在一瞬間，也紅了眼圈。

    她無措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可是嘴角邊卻帶著笑：「你看我，分明下定決心不哭的，真是沒出息。」

    「錦玉……你別難過……」慕澤又手足無措地哄著元錦玉。

    可是元錦玉卻執意把自己要說的話說完：「九哥，你說的每句話，我都相信。」她是那樣柔軟地望著他啊，好像是他就是這世上唯一的風景：「包括現在。」

    「我確實不能離開你。你是第一胎，還懷了兩個寶寶，我守著你這麼久，就是擔心你會出事。如今西海戰事四起，民不聊生，我去了以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回來，錦玉，我不放心你。」

    一句我不放心你，讓元錦玉徹底淚崩了。

    這個男人，怎麼總是會用這樣的語氣，說出這麼多讓她感動的話，不知道她現在是個孕婦，不能隨便哭的麼？

    她也是沒有辦法的，難道真的讓九哥沒日沒夜都被西海的事情折磨著？

    「錦玉，別哭。」慕澤溫柔地親吻她的臉頰，把那苦澀的淚水，都吞進了口中。

    他的心口，就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割開了，然後刀子在其中狠狠地翻攪著一樣。

    元錦玉仰頭承受著，等稍微平復了一下，才繼續和慕澤說：「九哥，其實這已經不是咱們第一次分別了。最初相識的時候，你領兵出戰，還有後來的雪災，咱們都分開過。「

    元錦玉說著，就想起了曾經那些日子，原本悲傷的神情，也漸漸地被幸福所取代：「南疆和南巡的時候，我比較幸運，可以偷偷地跟著你。五台山的日子，雖然顛沛流離，但是我一點都不後悔，因為你一直在。」

    她的目光是那樣堅定，就算是慕澤武功蓋世，在這樣的目光下，他也肯定，自己都走不過一招。

    「這次若是我沒懷孕，我肯定要跟著九哥你去的。瘟疫又如何，戰事又怎樣，只要九哥在我身邊，我真的一點兒都不害怕。可是現在，咱們有了共同要保護的人。」她撫摸著自己的肚子：「這裡有兩個寶寶呢。」

    慕澤的喉結動了動，他很想阻止元錦玉說下去，可是看著她的紅唇一開一合，他的身子已經不受自己控制了。

    元錦玉總是能用最平淡的話語，說出最深刻的道理。

    那樣笑中帶淚的目光，出了讓慕澤動容，再無其他。

    「有的時候，我也想捨棄這一身的責任，當一個普通人，過最平凡的日子。」元錦玉悠悠地開口：「咱們的生活可能不怎麼富足，但是溫飽足夠；你努力地勞作，我在家中照看兩個孩子，給你做飯洗衣服，等你晚上回來的時候，燒上熱水，讓你能舒舒服服地泡個腳……」

    說著，她的眼淚就掉下來了：「咱們的兩個孩子以後也會是有出息的人，高中狀元，衣錦還鄉的時候，我就和你一起去迎接他們……我們可以過著最幸福，也最讓人羨慕的日子……」

    她搖了搖頭，攥住了慕澤的手：「但是九哥，咱們不能。你是親王，而我是親王妃。咱們身上承載著的，是無數百姓的前程和目光，咱們要保護的，不止是一個小家，還有千家萬戶。因為咱們承擔責任，他們才能過我說的那種日子。兒女雙全，家庭富足，想起大周的皇族，都會讚不絕口。」

    慕澤剛剛還試圖不讓元錦玉說下去，而現在，他只能紅著眼圈聽著。

    錦玉，不要再說了，太委屈你了。

    「我們在這個位置，不僅要有往前走的志氣，還要有往下看的仁心。皮之不存毛將焉附，九哥你為了我，不去接那個虎符，我心中真的很感動……可是我不能讓咱們被萬民唾罵，不能在往後的日子想起來這段時光，都會後悔，說那個時候，如果本王出征了，會有多少的性命被拯救……九哥，我和你雙手都沾滿鮮血，可是這一次，我想做個好人。」

    她不能自私自利地牽絆住慕澤，更不能讓慕澤在往後的日子都受盡煎熬。

    怕慕澤擔心，她還補充：「而且府中什麼人都不缺，你只是離開一段日子，等你回來，我就可以帶著咱們的寶寶去迎接你了，你說好不好？」

    慕澤忽然抱住了元錦玉，死死地擁著她，像是要把她融入自己的骨血。

    一滴淚水，從他的眼眶中滑落，只是元錦玉並沒看到。

    她只是聽著慕澤沉穩又壓抑的聲音從她的耳畔響起：「錦玉，我不想委屈你。」

    「九哥，我也不想你委屈自己。」元錦玉這會兒，竟然笑得釋然了。

    在多高的位置，就有多大的責任。他們生在皇家，本來就無法選擇。

    甚至那份責任，都已經鐫刻在了骨子中，哪怕千帆過盡，哪怕詆毀陷害，都難以更改。

    他們對百姓，最赤誠的那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