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9章 交代後事

    慕翎有點不相信慕澤。可以說，自己是看著這個皇弟長大的，他是什麼性格，自己還不清楚麼？

    讓他去拉攏黎成，還不如讓他拿刀比著黎成的脖子，讓黎成就範來得可靠一些。

    但是現在這個黎成，刀槍不入，軟硬不吃，真是讓慕翎沒辦法啊。

    要是用計把這個黎成殺害了，再扶持一個上去，指不定就是什麼光景了，萬一還是慕闕的人勝了自己一籌，那到時候，他總不能再把新的吏部尚書給弄下去吧？

    而且從最近與黎成的交往來看，這個人當尚書還是挺合適的，就是慕澤，他真的行麼？

    所以慕翎先沒同意他的話，只是道：「若是你覺得這件事做起來太吃力，就不用管黎成了。」

    慕澤倒沒覺得有什麼吃力的，反正就是請到府中來用頓飯，錦玉不是都說了麼，讓他做自己就行了。

    慕翎還淡淡地補充了一句：「我還是比較你一氣之下，拿劍把人家給殺了。」

    慕翎有些無奈，卻沒反駁，因為他也發覺，慕翎說的挺有道理的……

    最終慕翎還是首肯了：「反正現在就死馬當成活馬醫吧，要是那個黎成再不表明立場，本王就準備對他動手了。」

    慕澤看了一眼宮牆外的方向，又想了想黎成近來的表現，若是真的讓自己拿劍殺了他，想必自己也不願意做。

    若是這個黎成還是不肯站隊，自己就勸勸皇兄，最起碼，也還是給他留條命吧。

    因為兄弟兩個達成了一致，下了早朝以後，就有人把請帖遞給了黎成。

    黎成本來還以為又是朝中哪個大臣送來的呢，至於慕翎和慕闕，該做的事情就已經做完了，想必就是等著他做抉擇了。

    所以當他打開請帖，發現是慕澤送來的時候，簡直都愣在原地了。

    滿朝上下，誰不知道慕澤是什麼性格啊，當初為了寧親王妃，都能帶兵直接攻進皇城的！聽說他看誰不順眼，直接都能把人給殺了！

    這樣的人宴請自己？他沒看錯吧？

    黎成把請帖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確定沒看錯，嘴角終於抽了抽。

    他不由得想著，難道真的是慕翎等不了了，所以要讓慕澤對他下手了麼？

    唉，若是別的大臣，他可能就婉拒了，可對方是慕澤啊，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於是黎成只能應承下來，同樣還在心中祈禱，這場鴻門宴，自己要平安熬過去才好。

    實在不成，保住一條命，他就辭官回家吧，現如今這朝堂，真是風波詭譎啊。

    慕澤宴請黎成的日子，是定在明日，黎成回去後，先把東西收拾收拾，甚至還連夜寫了辭官的摺子。

    林泉原本是給黎成準備洗腳水，看到黎成這麼晚還在燈下寫東西，他不由得勸著：「老爺，先洗腳吧，然後早點休息，明日不是還要去寧王殿下府上呢麼？」

    黎成在今日從吏部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告訴林泉這些事情了，林泉其實對於寧王殿下還挺好奇的，聽說能去慕澤的府上，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把自己內心深處的好奇給壓下去。

    當然，他心中也有點打鼓，萬一殿下對老爺不利怎麼辦。他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好像連那個武功蓋世的寧王殿下一根手指都打不過啊。

    可是林泉還是儘量不往那些事情上想，那不是自己嚇自己嘛。他試圖轉移注意力，想寧王妃。

    那可是京城第一美人啊，看到的都驚為天人！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眼福，嘿嘿嘿，能看一眼就行。

    黎成的辭官摺子也快寫完了，等到寫好後，他封到信封中，還有點無奈。以往，都是他來受理這裡辭官信的，現在好了，輪到他自己寫了。

    這個尚書的位置，他連一個月都還沒坐滿呢，唉。

    走過去洗腳，林泉就蹲在地上，幫他把鞋襪給脫了。

    黎成本來想著的是明天晚上的鴻門宴，低頭看向林泉，才發現他真的一點都不像十五歲的少年，主要是他長得太小了，能到自己的胸口麼？

    還有他低頭的時候，那細細的脖頸，白皙得很，倒像是小姑娘的。

    意識到自己在想什麼，黎成的耳根一紅，馬上就把頭給轉過去了，還狀似無意地問著林泉：「林泉，你真的十五歲麼？」

    林泉是兩個月前被自己從大街上撿到的，那個時候他比現在還瘦，是因為餓壞了，昏倒在街上的。

    本來黎成平時不會去管這些事，但也不能眼看著一個孩子死在自己面前，他就把他給帶回來了。

    帶回來沒多久，林泉就醒來了，黎成讓他自己去洗了個澡，還給他準備了衣裳和銀錢，帶他吃了頓飯後，就想讓他離開的。

    可是林泉一路都可憐巴巴的，吃飯的時候，更是連點菜都不敢夾。黎成見他可憐，又憐惜他剔透的心思，只能勸著：「你多吃點菜，不要只吃飯，不然更不長個了。」

    那個時候，林泉應該就是生出了想留下來的心思的，可一看自己似乎沒那個意思，他更羞於開口。

    於是等吃過飯以後，林泉就主動和黎成告辭了，黎成也沒留他。

    當時天色已晚，黎成本來是要回官舍，可走到官舍門口的時候，猛地往後一看，才發現林泉一直跟著他呢。

    可能是被自己忽然發現，林泉窘迫地恨不得要鑽進地縫中去，站在距離他很遠的地方，別樣拘束。

    然後黎成就聽到他結結巴巴地解釋：「老爺……我就是……就是想給您送回來，沒別的意思，我現在就走……」

    說著，他轉身就要離開。

    黎成最終還是動了惻隱之心，叫住了他：「林泉，你沒地方去吧？」

    林泉背對著他，低著頭不說話，身前是大片大片的黑暗。他就像是一個被人給拋棄的孩子，而黎成，就是他身後的唯一光明。

    見到林泉搖頭，黎成嘆了口氣：「這樣吧，你以後就給我當小廝吧，我一個月給你二兩銀子當酬金，吃住都在官舍。」

    林泉猛地轉過頭，眼中含著巨大的驚喜，看黎成就像是在看天神降臨。

    黎成見到他不說話，還以為二兩銀子太少了，但那個時候他就是個侍郎，一個月也沒多少錢，但是他想，自己平時好像也沒什麼用錢的地方，就又補充：「這樣吧，給你五兩一個月。」

    本以為林泉會猛地點頭說留下來呢，誰知道他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要不是黎成趕緊給他拽到官舍中去，說不定整個官舍的人都要被他給嚇醒了。

    等到林泉哭完了，他還抽抽搭搭地說著：「謝謝……老爺，給我二兩銀子就夠了。」

    黎成含笑看著他，只覺得這是個挺可愛的孩子。

    那個時候黎成就問過他了：「你現在多大？」

    「我十……五歲了！」林泉挺起了他的小腰板兒，好像是挺自豪似的，眼睛一個勁兒瞅著黎成，生怕黎成不相信一樣。

    於是黎成就把他給留下來了，現在算起來，林泉也沒過上多長時間安穩的日子。

    唉，好好的，怎麼自己就變成吏部尚書了呢。

    現在又問起林泉的年齡，他就感覺林泉正在給他洗腳的手，忽然頓了一下，隨即像是沒事人一樣，重新動了起來，只不過那動作怎麼看都有點潦草：「我……我當然是十五歲啊！等過了年，我就十六歲了！就是顛沛流離太長時間，吃的不好，我多吃點兒，肯定能長個的！」

    黎成也笑了一下，或許真的是他多心了。於是他換了個話題：「你知道寧親王府是什麼地方吧。」

    林泉點頭，正好已經給黎成洗完腳了，他就用布巾幫黎成擦腳，黎成看著他的手，越發覺得那像是女孩子的，而現在，他的手，正在揉著自己的腳……

    腦海中轟的一下，黎成下意識就把自己的腳給扯回來了，在林泉驚訝的目光中，他不大自然地解釋著：「已經擦好了，你把布巾放下，咱們先說正事。」

    林泉站起來，有些拘謹地站著，因為剛剛蹲了太長時間，他身體還微微晃動了兩下。

    黎成平復了一下心情，這才認真地說著：「明晚能不能活著出來，還是兩說。」

    「老爺……」林泉瞪大了眼睛。

    「所以我的意思是，你別跟著我去了，要是我出事了，你就趕緊帶上我的東西跑路吧，畢竟你就是個小廝，寧王再怎麼兇狠，也不會追殺你的。」

    林泉聽到黎成這交代後事的語氣，眼圈直接就紅了，砰地一聲貴了下來：「老爺！我死都不會離開您的！明天您也別想趕我走，我一定要跟著您去！」

    他自己都沒底氣地勸著黎成，因為跟在黎成身邊養了快倆月，他比最初被撿到的時候，白了不少，現在眼圈紅紅的，更像是小兔子了：「咱們要往好地方想想，不能總是自己嚇自己啊！」

    看到林泉這樣堅定，黎成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只能嘆了口氣，讓林泉先下去了。

    第二天，黎成一直有點心事重重的。他並不怎麼擔心自己的性命，就覺得林泉那孩子太小，要是就這樣跟著自己去了，也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