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7章 痛了就說

    賈延年把一切想得都挺美的，剛進門，正好和要出門的慕澤碰了一個對面。他做賊心虛似的收起了自己的笑容，看著慕澤，還挺熱乎地問著：「小兄弟這是要去哪裡啊？」

    慕澤看了一眼賈延年，這麼多年的失聰，鍛造了他敏銳的直覺，當初見到賈延年的時候，他就感覺不太對，現在這感覺更強烈了。

    不過他也沒挑明了說，而是又遞給了賈延年十兩銀子：「今晚就讓那個郎中過來，順便給我們一家人燒點熱水，準備點飯菜，我們不會缺了你銀子。」

    慕澤在給過錢之後，將荷包收好，還故意讓那個賈延年看了一眼。就是一眼，賈延年眼睛都直了。那到底是有多少錢啊，他不光看到碎銀，還看到銀票了呢！要知道，他們這地方，能看誰拿銀票，都夠這些戶人家羨慕半年了。

    雖然銀票有點皺巴巴的是怎麼回事……

    不過銀票也都是賣這些女人掙來的，能賣上好價錢的，都是長得漂亮，身材也俊的，要是再能碰到個聲音也好聽的，那可就了不得了。

    所以這些人最羨慕的，還是能弄到好女人的村民。賈延年覺得，他這次肯定是碰到了大肥羊。

    要是能把這兩個男人都給殺了，這錢不就是他的了麼，以後他也能發達了啊！

    慕澤又看了賈延年一眼，發現這山野漢子還是沒離開，不由得有些不耐煩地問著：「你怎麼還不走？」說完，他還故意把荷包往裡面揣了揣，生怕誰看到似的。

    賈延年當即就給慕澤定性了，覺得這應該是個守財奴，而且防心還挺重的，不知道要是想弄到他的錢，還要費多少事兒。

    可是既然都已經到了他們這小村子，就別想再離開了，賈延年滿肚子打的都是這一家人的主意呢。

    「哎哎，我現在就去。」賈延年把那十兩銀子揣好，寶貝似的，一路小跑就往門外去了。

    不多時候，有賈家的下人給他們三個弄來了熱水，元錦玉當時還坐在屋中，慕澤也才回來沒多長時間，兩個人都沒說話，就看著來的那個小姑娘細皮嫩肉的，但好像是不會說話，把熱水放好後，只對他們比劃了一下就出去了。

    元錦玉坐在小凳子上，等那個女人走了，才看了一眼慕澤，果然，慕澤和她對視了一眼，算是肯定了她的猜測。

    兩個人都不笨，尤其他們現在還算是在逃亡，追兵指不定什麼時候就過來了，帶著平親王，讓他們更加束手束腳，所以不管是到哪裡，他們的戒心都挺重的。

    「九哥，你也發現不對勁兒了吧？」元錦玉問了一句。

    慕澤「嗯」了一聲，在說話的時候，先走到元錦玉的身邊，把她的鞋襪都給褪了，觀察她腳上的傷勢。果然，雖然後來自己也沒用元錦玉走多長遠的路，但是她的腳太嫩了，現在腳上全是血泡，有些甚至都破了。

    慕澤的眼眸中登時滿是心疼。他的小姑娘到底是忍了多久，都到了現在，還不肯和自己訴苦一句的。

    幫她脫襪子的時候，因為血泡磨了一天，還把肉和襪子都粘到一起了，以至於元錦玉疼得呲牙咧嘴的。

    慕澤現在能聽到了，知道元錦玉還在忍耐，那不時倒吸冷氣的聲音，還是讓他的心一緊一緊的。

    現在不管外面到底是不是有危險，或者說是有什麼陷阱，哪怕是這村子中的人想要謀財害命，慕澤都不關心了。什麼都沒有他的錦玉來得重要。

    他先是試了試水溫，然後把元錦玉的腳泡了進去，動作輕柔得好像元錦玉的小腳丫就是羽毛一樣，然後慕澤蹲在她面前，抬頭問著：「怎麼樣，會疼麼？」

    元錦玉其實很疼的，但是現在她不想和慕澤撒嬌，讓他擔心，所以就搖了搖頭，臉上還綻放出了溫柔的笑容：「九哥，我一點都不疼的。」

    慕澤的手還握在元錦玉的腳腕上，她的腳腕真的是太纖細了，他的手都不敢使勁兒，生怕把元錦玉給捏疼了，但是他聽到元錦玉的話，還是把手往下移了移，輕輕地碰了一下她腳上的水泡，看到元錦玉一個勁兒地躲著，慕澤才更加心疼地問：「還說不疼？」

    元錦玉這會兒也有點委屈了，小腳丫就在他的手中稍微掙扎了一下，慕澤擔心再碰到她腳上的傷口，就放開了，登時，元錦玉的腳丫就恨不得在水盆中揮舞起來似的：「那九哥還希望我一直和你喊疼啊。」她有些不願意，覺得慕澤半點都不理解她。

    慕澤也找了一個小凳子，坐在了元錦玉的身邊，慢慢地把她給擁在了懷中，還伸手揉了揉她瘦弱的肩膀：「我倒寧願你一直和我喊疼，讓我哄你，也別這樣不吭聲，錦玉，你還想讓九哥愧疚到什麼程度。」

    元錦玉沉默了下來，鼻子有點兒酸。

    其實她就是不知道怎麼才能讓慕澤好受一點，才不訴苦的，她也是個小嬌嬌，平時在寧王府，稍微受點委屈，都要和慕澤說個不停，但是在外，她就不想讓慕澤多操心了。

    而正是這種窩心的感情，讓他們都不知道怎麼和對方說，才能讓對方按照自己想的那樣來做。

    有的時候慕澤還想，如果元錦玉不這麼喜歡自己就好了，她本來就是女孩子，多任性一些，多讓自己疼愛她一點，才是正常的啊。

    元錦玉的腳丫就在熱水中泡著，緩了半晌，才感覺不那麼疼了，於是她的小腦袋在慕澤的衣服上蹭了蹭。

    今天兩個人走了太久的山路，慕澤的身上卻還是那種凜冽的味道。不過好像是也多了一點山林中泥土的清香，元錦玉還挺喜歡聞的。

    這就是生活啊，本來兩人就是夫妻，就該相互扶持的。慕澤總自責，說不應該把自己帶出來。

    但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多慶幸跟著出來了。她真的難以想像，在京城中聽說慕澤在五台山脈這邊失蹤時的反應，就算是沒病，估計也要嚇出病來了。

    現在她也只是身體上疲倦，並且受了一點兒小傷而已。其實慕澤能在自己身邊，元錦玉半點都不害怕哩。

    「九哥，我就是太少走路了，等以後，我回府多鍛鍊一下，肯定就不會再這麼瘦弱了。」元錦玉扯著慕澤的袖子，這才發現，竟然都已經被劃壞了，肯定是因為今天在山上走的。

    其實她的裙子也有點壞了，但是她也沒在意過，慕澤的壞了，她就默默記在心上了：「九哥以後總是要回封地的，錦玉也要陪著你一起回去啊。而且九哥是武將，以後少不了要南征北戰的，我也不想總是窩在家中等你，我想著，我要是身體能好點兒，是不是一直都能和你一起去了……」

    「我不准。」這一次，慕澤都沒等元錦玉說完，就已經開口了：「錦玉只要在家等著本王就行了。」

    「為什麼不准啊。」元錦玉撅著嘴，臉上還是之前給自己抹黑的，現在過了這麼長時間，原本黑的不均勻的地方，竟然還變得挺均勻的，讓慕澤看了有點哭笑不得的。

    他的小姑娘其實很好看的，本來就是相府小姐，還是京城第一美人，就算是那些見慣了美人的男女，在看到元錦玉的時候，都會被驚艷到。

    銀杏和紅葉伺候元錦玉夠久了吧？自己還總是能聽到她們兩個小聲討論，說是小姐有多好看呢。

    自己也和錦玉認識有年頭了，哪怕是成親後，總是生活在一起，抱著她入睡又醒來，自己都會感慨一句，自己的小妻子，長得越來越漂亮了。

    可是現在呢？小臉蛋都黑成這樣了，還和自己撒嬌呢。慕澤在心疼的同時，其實也有一種驕傲的心情。

    畢竟是他的妻子，能這樣體貼自己，處處為自己著想，難道還不值得自己感動麼？

    可是說和自己南征北戰什麼的，她想都不要想。戰場上刀劍無眼，如果是自己一個人，或許還不會覺得有什麼，但是元錦玉不一樣。

    她跟在自己身邊，估計自己打仗的時候，半夜都會被噩夢給嚇醒的。

    「錦玉，你要知道，在我看來，你比我的命還要重要。你在家中，最起碼也能給我個念想，讓我知道，還有一盞燈是為我亮起的。其實我活了這些年，早就把生死都給看淡了，以往拼殺，我總是在最前面，但現在，我有了珍惜的人，也知道害怕了。」

    或許是在這個深夜，格外能讓人的心防放下，在郎中還沒給平親王看病的時候，這兩個人才能說這麼多的話。

    「都說勇者無懼，可是我覺得，真正的勇者，該時常懷著恐懼。死不是解決的辦法，如果錦玉能等著本王，在戰場上，不管是缺胳膊少腿，或者是瞎了雙目，本王都能活下來，並且回到你的身邊。以前是本王不懂……」慕澤伸手摸了摸元錦玉的臉頰，細膩的感觸通過指尖，能傳到他的心上。

    元錦玉也看著他的眸子，黑白分明，並且幽深非常。可是那幽深並不讓人害怕，元錦玉甚至都已經看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