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3章 去意已決（十一更）

    他心愛的女人死了，他的心也像是那被萬里冰峰的大地，稍微用點力，就能捏成碎片。但是他已經沒有力氣再拾起它們了。

    昏迷中南宮守渾渾噩噩的，只覺得身邊一直都很噪雜。好像是有人在身邊不斷走動，商討著什麼事情。他半夢半醒，只覺得身子都在冰與火中煎熬。

    睡著的時候，他或許還能再夢一夢韋倩雪，但是醒著，就再也見不到她了。所以他在夢中便一直驅趕著那些總是來煩擾他的人。

    終於，身邊好像是清靜了起來，他心滿意足地在心中喟嘆了一聲，夢中的他，看到同韋倩雪之間的往事，越加清晰。

    他喜歡這般的感覺，就像是她還在自己身邊一樣。

    沒有正邪不兩立的身份，沒有不容於世的師徒關係，也沒有那麼多的誤會、那些被當做的背叛，更加沒有最終她翻身一躍跳下山崖時的決絕。

    他的倩雪很強大，同樣也很脆弱。自己自小被放在外面歷練，父母除了教導過自己一套劍法外，並沒有幫助他太多。是和韋倩雪相處的那一年，他才漸漸地發現了活著的樂趣。

    他不敢醒來，害怕身邊沒有了韋倩雪的蹤影，害怕那些所謂的武林正道，說他是大英雄。

    他算是什麼英雄，連自己心愛的女人都保護不好。

    元錦玉和慕澤在藏劍山莊又住了幾日，但或許是因為韋倩雪的原因，並沒有什麼心思出門。

    幾日來總是連綿地下著山雨，雨勢不大，斷斷續續地沒有停過。而且那雨點打在房頂，滴答滴答的，總是聽得人心煩意亂。

    元錦玉從工匠那處借來了不少書，希望將心思寄放在書中，但卻越加不寧起來。

    慕澤就坐在一邊批閱著公文，並不打攪她，只是偶爾會轉過頭看看她。

    終於，元錦玉忍無可忍地將書「砰」的一下合上了：「九哥，韋倩雪的屍骨還沒找到麼？南宮守也還沒醒？」

    慕澤就知道元錦玉忍不住，最近她就一直在為那兩個人的事情心煩，這回總算是問出口了。

    用朱紅的筆寫下了最後一句批註，他將公文放好，走到元錦玉的軟榻邊，將她小小的身子擁在了懷中：「那山崖下剛好有湍流經過，韋倩雪的屍首應該是已經被沖走了，南宮守心力交瘁，一直都在救治。」

    他們的院子和這邊有些距離，元錦玉也不知道那裡是什麼情況，只知道不少武林人士陸續地離開了藏劍山莊。在走的時候，他們明確地表示了擁護南宮守成為下一任武林盟主，並且祝南宮盟主同藏劍山莊的大小姐百年好合。

    劉毅石送走他們的時候，也只是笑了笑，沒有讓人看出他心中想的是什麼。

    這些江湖人士是極為高興的，在韋倩雪被殺死的那一日，消息就如同雪花一般從藏劍山莊中傳出，飛向他們自己的門派。

    正邪兩派爭鬥了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有了這麼大的成就。那可是魔教聖女，身份地位僅次於魔教教主的女人啊！也因為大家都明白，這次之所以能誅殺魔教聖女，是因為南宮守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南宮夫婦在接回南宮守的時候就和他們解釋了這一切，將南宮守說成了是為了武林大業潛伏在韋倩雪身邊的男人。

    那些武林人士都覺得南宮守這次犧牲太大，好在最終的結果還是不錯的，紛紛誇讚南宮夫婦養了一個好兒子。

    當消息傳來的時候，元錦玉就冷笑了幾聲。雖然她不大清楚事情的始末，也能看到那兩人是真正相愛的，南宮夫婦還真會往他們自己臉上貼金。

    「他們兩個的命也太苦了。」元錦玉現在心情壓抑，就像是一到雨天就犯蔫的小貓一樣，窩在慕澤懷中，明明心裡難受，想哭也哭不出來，就只能讓那口鬱結之氣在胸口堵著，不上不下。

    慕澤對於此行也略微後悔，本來是散心的，他的小姑娘卻始終因為這件事難受。

    「明明在咱們身上發生過更加殘酷的事情，也沒見你像是這般，鬱結這麼多天。」慕澤輕輕地拍著元錦玉的後背，柔聲勸慰著。

    元錦玉嘆氣，小手捶了兩下他的胸膛：「那是因為九哥最終還是回到了錦玉的身邊呀。但韋倩雪，可能真的回不來了吧。南宮守還遲遲不願意醒來，這麼一僵持下去，事情就指不定朝著什麼方向發展了呢。」

    「我其實能理解南宮守的做法。」慕澤苦笑了一下，想著當初從靈族之地回來，他不也是借酒澆愁，想要徹底地沉醉不醒，這樣就能和元錦玉在夢中相會了麼。

    元錦玉的身子頓了一下，聽慕澤這一句話，殺傷力就比韋倩雪和南宮守加起來都大。

    想到曾經的事情，元錦玉也很心疼他們兩個。好在現如今他們已經成為了夫妻，不管外界怎樣改變，都動搖不了他們的內心。

    慕澤又拍了她兩下，還親吻了一下她的額頭：「實在覺得難受，就睡一覺吧，睡醒了就好了。」

    元錦玉笑了笑，用小臉兒蹭了蹭慕澤的胸膛：「不難受了。」

    「真的？」慕澤還以為元錦玉是在哄自己。

    元錦玉卻抬頭，水光瀲灩地眸子凝視著他，紅唇微啟：「真的不難受了。」她難受，心疼的卻是慕澤，而自己不捨得他為自己心疼。

    說到底，韋倩雪和南宮守之間如何，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和自己沒多大關係。自始至終，他們就是個看客，沒有推波助瀾，但是也從未相救，所以現在再難受，實在是有些假。

    慕澤看到元錦玉眼中的釋然，也終於笑了笑。他的小姑娘能想清楚就好，這江湖之事，本就不是他們能左右得了的。

    元錦玉又朝著外面看了一眼，忽然見到好像是有個小黑點兒朝著這邊飛來，等離得近了，才看清楚是一隻信鴿。

    慕澤同她對視了一眼，放開她後走去了窗邊，取下了鴿子腿上幫著的字條，快速地瀏覽了一遍後對元錦玉道：「收拾下東西，咱們要回去了。」

    元錦玉多少也猜到了是這件事。他們在這裡已經留了快十日了，這十日足夠慕翎和慕闕查到許多東西。

    「是關於十幾年前的那件案子？」元錦玉坐了起來，一邊問著，一邊想著她需要帶什麼東西走。好像是除了點衣物和幾本拓本，就沒什麼了。

    慕澤點頭：「但是信上沒有說得很清楚，皇兄還道，皇上已經快啟程回京了，本王也要回去南江城準備回程事宜。」

    元錦玉想著皇上南巡一次，勞民傷財不說，還直接廢了一個皇子，但是他又懲治了一大批江南的貪官污吏，在某種程度上，為百姓謀得了福祉，也不知道以後史書會怎樣評判這位皇上。

    既然慕翎都已經來信，他們自然不能在這裡多留，慕澤直接就讓三十先去和劉毅石打聲招呼，然後去備馬車，元錦玉則是收拾著衣物。

    等劉毅石帶著劉意希趕到的時候，元錦玉的東西都差不多收拾好了。

    劉毅石顯然很是驚訝：「玉簫，這次怎麼這麼著急要離開？為兄還沒有好好為你踐行呢。」

    劉意希也很是不舍地看嚮慕澤，劉峰沒有來，因為自從那日逞能去了武林大會，他現在又臥病在床了。但是他卻很希望能再見慕澤一面，和他好好說說自己女兒的事情。

    於是劉意希也開口：「玉簫公子，家父聽說你要走的消息也很是震驚，很想再見見你，你能在這裡多留幾日麼？」

    元錦玉見到過太多想要搶慕澤的人，比如之前的長公主和她的女兒。劉意希的心思也很明顯，但是慕澤和元錦玉都沒準備給她什麼機會。

    就算是這幾日一直留在這裡，劉意希獨自來的幾次，慕澤都是婉拒了的，並未和她見面。

    可是她還偏偏不死心，非要讓慕澤親口再拒絕她一次才成了。

    於是慕澤先回答著劉毅石的話：「家中的兄長催得急，必須要回去了，多謝這些日子來大哥的招待，日後再有機會相聚，玉簫必定會盡地主之誼。」

    劉毅石之前從未聽說玉簫有兄長過，但看他這一身氣度，就知道不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有兄長也很正常，他什麼都沒有問，只是嘆了口氣：「既然你去意已決，那大哥就不留你了，至於感謝的話就不用說了，大哥這次又欠你一條命，是怎麼都還不完的。」

    「那大哥以後也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既然是玉簫的大哥，救你便是我這個做弟弟應該做的事情。」慕澤轉頭看向劉意希：「至於老莊主，這次便不去辭行了，還請大小姐為我轉達。」

    劉意希都快哭出來了，但是礙於元錦玉也在這裡，她不好表現得太激動，只哽咽著：「真的不能在多留幾日了麼？南宮守還沒醒來，這南宮夫婦要是在藏劍山莊再鬧起來可怎麼辦？而且他們很有意讓我做他們的兒媳婦，我並不願意……」

    劉意希這麼一說，眼淚就落下來了，其實除了自己的兄長以外，就沒有真心為自己考慮的，整個武林都把自己和南宮守綁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