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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1:08:57 作者: 寒花一夢
    「其中一個故事講的是偷鴨求罵,另一個則講的是楊布打狗。」沈鳶認認真真地和董雲溪論起了道理,「第一則故事是說有個姓白的人,『盜鄰鴨烹之』,他吃了偷來的鴨子之後,身上卻長出了鴨毛,藥石無醫。」

    「因為自己做了壞事,這個姓白的人很是害怕,直到有天夜裡夢見他人指點,說如果能夠讓鄰居將他罵一頓,他便可以恢復如常。他半信半疑,騙鄰居說是別人將鴨子偷走了,讓鄰居將那人罵一頓。」

    「可是鄰居心善,不願意多計較,沒有答應他的話。他無計可施,只能與鄰居坦白了自己犯下的錯誤和遭受的事情,請鄰居罵他。鄰居答應了,將他罵得一頓,他身上的鴨毛果然便盡數脫落,從此恢復康健。」

    沈鳶的話令董雲溪面色尷尬,她明白沈鳶是在暗指林苑的事情,沈鳶想說她的行徑便像是這個姓白的人。然而那時,她僅僅是想要氣氣沈落,並沒有料到沈落會跳到水裡,也沒有害她性命的意思……

    董雲溪究竟心虛,否則那時不會立刻從涼亭逃走。沈鳶說的這兩個故事她都曾經讀過,不必解釋她也知道那說的是什麼。楊布打狗……也不過一樣是諷刺她,她又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沈鳶見董雲溪發愣,嘴角漫過絲笑意。她放低了聲音,與董雲溪道,「我妹妹的確不是錙銖必較的人,但我是。我都捨不得欺負她,你憑什麼呢?」

    董雲溪聞言不由雙眼圓睜,她啞口無言,臉色透出兩分灰敗。但今天是皇后娘娘請各家小姐入宮賞花的好日子,沈鳶敢拿她怎麼樣呢?她到底不相信,沈鳶會在眾目睽睽之下對她動手。

    沈鳶與董雲溪沉默對峙,一個慢條斯理、氣定神閒,一個心中惴惴、七上八下。

    謝蘭馨的聲音在這時遠遠地傳過來,「沈四小姐、董三小姐,這邊有好一些的蓮蓬呢。我們摘些好的,獻給皇后娘娘嘗個新鮮罷?」

    「董三小姐,你覺得呢?」沈鳶笑問她,董雲溪卻不知在想什麼,沒有出聲。她兀自回應過謝蘭馨的話之後,使人將小舟划過去,同其他人一起採蓮蓬。

    坐在小舟裡面,便有些夠不著了,須得略探出身子去才行。到了這個時候,董雲溪像是忽而醒神,她當先站得起身,搶在了沈鳶前面。沈鳶旋即站起來,但兩人沒有協調好,小舟便是一頓晃。

    眼看著沈鳶身形不穩要掉入荷塘,董雲溪遲疑一瞬,沒有伸出手拉她一把。然而在聽見沈鳶驚呼的同時,董雲溪感覺自己的手臂被一雙手握住了,她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往後仰得過去。

    身體浸泡到水裡的這一刻,沈鳶的面容恰映入了董雲溪的眼底。她看到了沈鳶沖她微微一笑,很是無辜且無害的樣子。董雲溪忍不住身子打了個寒顫,但她落到水中,已只顧得上掙扎。

    楊布打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沈鳶是要她也經受和沈落一樣的遭遇,從一開始就打定了心思,要這樣的同她講道理。近處遠處都有許多人,她必定性命無恙,因此是教訓。

    董雲溪嗆得幾口水便被人架住帶著往岸邊去,但片刻功夫,她已是腦子發昏。然而心裡清楚,無論故意或者無意,都沒有辦法將過錯推到沈鳶的身上。

    她憤恨,卻更覺無力,沈鳶何其奸詐,她哪裡是這種人的對手?董雲溪再沒有勇氣多看沈鳶一眼,被丫鬟扶著,窘迫消失在眾人的視線當中。

    ·

    沈落與章婧都是隨意的性子,兩個人結伴在御花園裡閒逛,不知不覺便走到了牡丹園。雖有說不完的話,但到底走累了,牡丹園裡有長椅供以休息,兩人便尋得處好地方歇一歇。

    因走得遠了,看不到其他姑娘來這邊賞花,沈落怕自己的姐姐們擔心她,便使了秀苗回去說得一聲。到底她們在這裡歇上一會,也是要回去了的。

    兼之在水榭外碰到韓玹,沈落想看看他還在不在御花園,又使了秀禾去想辦法打聽打聽。章婧不喜婢女跟得太近,早已吩咐她們退下,因此這會只她們兩個。

    在漢白玉的長椅上坐得下來,沈落與章婧互相靠著,沒有其他的人在,一時間都有些歪歪斜斜的,不很有淑女的樣子。懶懶歇得了一會,章婧對些許尚且開著的牡丹起了興趣,推了推沈落,示意她坐好些,笑著扭過身子探到花叢間去仔細研究。

    花香襲人,章婧偏想湊近去嗅一嗅,乾脆一條腿半跪在了長椅上,正對了花叢去夠一朵盛放的豆綠繡球樣的牡丹。沈落轉頭瞧過去,頓時間起了壞心,笑著伸手去撓她。

    章婧猝不及防又最是受不得別人咯吱她,又惱又忍不住發笑,急得去抓沈落,也想撓她兩下作為報復。兩個人相互不停躲閃,卻也都想要占得上風,因而頃刻扭做了一團,歪倒在長椅上。

    仗著比沈落大一歲,且習過拳腳功夫,章婧究竟制服了她。眼見形勢不妙,沈落忙連連求饒,章婧挑眉笑問她,「壞姑娘,下次還敢不敢偷襲我了?」

    「不敢不敢……」沈落立刻回答,手卻全無安分,掙脫了章婧的束縛又迅速撓她兩下。章婧再次遭遇偷襲,本就笑得渾身沒剩多少力氣,更一下軟了身子,於是又一通的胡鬧。

    鬧得最後,章婧差點摔下地,沈落連忙拉住她,這才終於停歇。兩個人笑得臉頰發酸、氣喘吁吁,這會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兩人幾乎是趴倒在長椅上,四下里除去呼吸聲,便餘下不知是從哪兒傳來的陣陣蟬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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