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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51:03 作者: 馬月餅
坐在高台上的男子, 十指輕慢的撥弄琴弦。
清越的琴音,合著下頭女子污穢的粗、喘,在空蕩蕩的樓內傳出令人躁鬱的回音。
季君竹將身體的重量靠在扶欄上, 低眸盯著那人輕拈慢攏的細指,他十根白皙的指腹處流淌出觸目驚心的血痕。
十指連心, 他似乎也不知痛,手上動作不停。
血痕隨著琴弦震動彈射飛濺,凝成血霧飄散在半空。
「為什麼不去藥王宗尋九轉化魔丹?」
季君竹忍住心底發緊的憐惜,面無表情的問。
夢澤立在她身後, 赤青色的眸子晦暗一閃而逝,聲音帶了抹尖尖細細的哭音。
「無用。」
它盯著季君竹後腦勺,咬緊牙關, 長長的牙喙重重的點向地面, 最終將喉嚨中的話咽了回去。
夢澤是只不太聰明的鳥兒,它跟著祁琰昱十年,寸步不離。今日廂房內,主人答應了那群老道士的央求後。
它才隱約察覺出,主人他存了死志。
修士這一生, 心魔無處不在,藥王宗專門針對心魔煉製過一類丹藥—九轉化魔丹。
即便一丹難得, 以辭染仙君的身份地位,足夠得來一顆。
然而這麼多年,祁琰昱卻放任心魔盤踞在識海,直到今日藥石無醫的地步。
倘若他一直沉默不語, 夢澤可能一輩子都沒辦法察覺真相。
直到不久前九大門派掌門找來冥城。
「師弟,求你看在天下蒼生的份上,救救修真界。」
「靈劍宗替天下人懇請辭染仙君出山。」
「阿彌陀佛, 貧尼替蒼生懇請辭染仙君。」
「靈劍宗上下,跪求仙君出面解決妖族。」
……
那天青樓外跪了一地的人,祁琰昱慢條斯理的啜茶,他拂袖,將這群人掃出門外。
冷笑的拒絕道:「本尊憑什麼幫你們?為了蒼生,豈不可笑。天下不是祁辭染一人的天下,道義不是祁辭染一人的道義,諸天神佛俱在,即使毀天滅地之時,我亦不過螻蟻,拯救蒼生落不到我頭上。」
主人拒絕的堅決又果斷,夢澤一直以為,無論隱仙谷還是妖族的紛爭,都將離他們遠遠的。
可是那天深夜裡,天機閣洛掌門手持星盤重新折了回來。
夢澤蹲在院外的梧桐樹上聽了一耳朵。
「天機盤變了,與五百年前魔尊死前星盤變化的軌跡一模一樣。仙君可還記得魔尊死的那一年?」
「天機變,玄天大陸界壁大開,生靈塗炭,妖魔頻出,最後以魔尊以己補天結束。可是萬萬沒想到……十年前,星盤又亂了,蒼生浩劫,您也牽連其內啊。」
「洛掌門此話何意?」
「您與所求之人乃命盤變數,她已在局中……」
「你是說她會出現在隱仙谷?……」
……
夢澤隱隱覺得,那夜洛老道一定對主人說了些什麼。因為第二日,主人毫不猶豫的前往隱仙城。
他們在隱仙城待了足有半個月,直到昨夜等來了季主。
半個月以來,各大派掌門每日必來報導。
懇請主人前往隱仙谷滅妖皇,因為這世上只有主人的修為能壓制的了他。
可是妖皇做了萬全準備,算準了主人會來。在隱仙谷布下萬獸血羅陣,嗜血凶陣,能令人殺迷心智。
妖皇是要借著陣法,讓主人去死。
旁人不知祁琰煜心魔厲害之處,夢澤再蠢也親眼見過。三年前,魔域來了位刺頭兒魔修,失手砍斷了主人的古琴。。
那夜被心魔控制身體的辭染仙君,雙眸血紅,親手將那人削成了人彘。
而他自己卻因嗜血殺戮,一併倒在血珀中險些再也沒能清醒過來。
九大派掌門懇求主人破陣,卻不知道他在用最後一絲執念保持清醒,根本沒有辦法清醒的走出滿是血腥的凶陣中,控制不住心魔,他會死的!
送命的選擇,夢澤原本以為主人不會同意。
可是這一次,他出乎意料的點頭應下。
夢澤聲嘶力竭的追問:「為什麼?」
身著暗紅長衫的男子攏了攏袖口,輕笑:「我生,要她記住我的名字。我死,要讓她想起祁琰昱三字的時候,如鯁在喉。夢澤,我累了。」
夢澤聽不太懂這句話意思,它睜著雙赤青色的眸子看他。
苦口婆心的勸道:「季主回來就好了,主人您再等等。」
臥榻上的男子隨手飲了口薄酒,扯了扯身上敞開的衣衫。
勾魂攝魄的笑:「嗯,都將結束了。」
祁琰昱扯了扯唇,隨手攝來一張宣紙,團成一團。
擱在手心中,朝紙團扔入一縷火種,宣紙「啪」的一下燃燒起來。
灼熱的紙張熊熊燃燒,燒掉他手心一塊皮肉。
夢澤驚呼出聲,緊張向前兩步,掏出白玉膏。
卻被祁琰昱躲了過去,他病態的盯著手心觸目驚心的燒痕,彎唇呢喃道:「廢紙待在廢紙簍內,扔掉它的人不會想起它。你看…這樣就再也沒人能抹掉它的存在了。」
祁琰煜仰著手,手心上的灰燼合著他的血液糊在傷口處。
夢澤盯著他破了皮的手,豆大的淚水落了下來。
它不太聰明的腦子,終於聽明白了主人的話。
主人生出了死志,也許從十年前就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