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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49:43 作者: 青丘一夢
或許是因為許多年裡,他都將對兩個孩子的感情與希翼寄托在了一個孩子身上吧。
這對賀時年而言或許是不大公平的,幸而他與錦心都不在乎這份「公不公平」, 所以這些年來即便當今對他暗有提防, 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小兒子確實心性淡泊。
又或許並不是心性淡泊,只是不在意那所謂的河山萬里天下江山,不在意那九五之尊之位,更不在意……父母之愛。
而這幾份不在意都是當今不願承認的,仿佛一旦承認了賀時年不在意江山至尊之位, 他便落了下乘,承認他的格局心性不及賀時年一般。
所以他寧願承認這個孩子心性淡泊,承認他與養父母感情深厚,也不願承認其他。
錦心有時想來覺著諷刺,不過他們都早就不是在意這些的時候了。
於他們而言,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過是個過客罷了。
賀時年退隱江南,叫皇帝放下了心中最後一絲提防,卻也叫謝翼大受打擊,臨出京前每日委屈巴巴又含著愧疚地看著賀時年,叫賀時年不得不嘆著氣哄他,與他擺事實講道理。
御駕一路是慢吞吞走,在幾處大城都有停留,謝翼使出了渾身解數拖延路程,最後還是不得不不情不願地踏上了金陵的碼頭。
聖駕於江南在金陵落腳,江南官員在兩江總督與江南巡撫的帶領下恭迎聖家,謝霄難得一身整齊親王禮服,接駕時不經意間與賀時年目光相對,見他一襲青衫立在太子身旁不遠處,周身俱都是盛裝官袍,唯他一身素青便袍清癯疏淡,玉冠束髮,似是金玉庭中的一竿青竹,顯得有些與周遭有些格格不入,卻又一身從容安適,能讓人輕易忽略那一份格格不入。
謝霄迎上前行禮的動作並未有遲鈍停歇,只是在心裡想:嚯,這小子真是越來越會裝人了。
賀時年當然是不知道謝霄心裡這種「不敬」只想的,他只是自得地昂起頭,身上的輕袍隨風飄展,更顯得他身姿挺拔。
謝翼悄悄打量著他,憑藉雙生子的默契與多年相處的熟悉,他總覺著賀時年這會仿佛賣力開屏的花孔雀一樣。
雖然這身衣裳不大花花,但他直覺賀時年這身衣裳打扮絕對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至於挑這些要做什麼……謝翼腳步微頓,等賀時年與他擦肩的時候才低聲道:「今日聖駕臨金陵,街上的百姓人丁……都未必是真百姓,一定是地方知府嚴格篩選過的。沿街酒樓人潮熙攘,文家好歹是皇商大戶,他家的姑娘今日未必會出門。」
賀時年淡定地撣了撣衣袍,「就賭她想不想我了,她阿爹拗不過她。」
謝翼撇了撇嘴,幽怨地看了他一眼,看他一副自得淡然勝券在握的模樣,忍不住輕輕「哼」了一聲,抬腿往前走去。
事實證明,賀時年對錦心還是很了解的。
今日她還真出門了。
其實行宮並不在金陵城中,從碼頭出發聖駕所經沿途都並非所謂豪貴街區,周遭酒樓也並沒有十分上得台面的,文夫人本不大同意家裡人出來看熱鬧,畢竟酒樓環境若是不太好,旁的也罷,只怕閨中女子受了衝撞。
不過誰讓錦心有個開酒樓的外家,那間酒樓還正好處在聖駕會經過的主要街區呢?
錦心拉著華心、文從林和幾個小的一起使勁,早早地把文夫人磨了下來,誰能頂住家裡的孩子們圍著你一圈一起撒嬌呢?
反正文夫人是不能,在文老爺提出反對意見的時候她直接了當地表示:「老爺既然反對,那我便叫沁兒他們自個來與老爺說吧,孩子們少有什麼出格的請求,難得這樣求一次,我實在是捨不得拒絕他們。」
文老爺……非常乾脆地就拒絕了文夫人的提議,同時同意了聖駕來臨之日出行的提案。
笑話,他捫心自問,文夫人頂不住的,他難道就能頂住嗎?
孩子都是債啊!
文老爺忍不住長嘆一聲。
不過說歸說,他對到徐家酒樓那邊的安全還是放心的,先不說徐家為人,就說人家拿外孫女當心尖尖,怎麼都不可能讓錦心在那邊有什麼閃失、被人衝撞了什麼的。
再有他也跟著去,他覺著也是能夠萬全的。
徐姥姥的酒樓其實不算豪華,但二樓也有一個大包廂,是兩個包間打通的,桌案几榻一應俱全,要開這包廂先就要付一筆銀子,只接待大客戶,多是衝著徐姥姥的手藝來的,每年也不過開個三四次,多時五六回罷了。
不過如今外孫女要看熱鬧,徐姥姥可不心疼銀子,直接推了腦子轉得快想到這邊包廂的幾家貴人,提起幾日就開始打掃包廂、預備吃食,那日早上錦心過去一瞧,窗邊几案上滿滿當當各色小吃零嘴,都是她喜歡的。
長輩的用心總是令人感動,徐姨娘算來也有半月余未曾回娘家,想念他們想念得緊,今日酒樓生意不錯,徐姥姥她們忙活著,偶爾進來一次她都眼巴巴地瞧著。
所以寄月敲了敲門然後推門進來的時候她是極歡喜的,錦心也吃了一驚,「寄月姐姐你怎麼在這兒?今年不是要北上嗎?」
「聖駕南巡到江南,金陵知府憂心有夏狄餘孽刺客作祟,招攬了一群江湖高手沿街護駕,我與姐夫正好分在這條街上。你姐夫就在隔壁呢,我來瞧瞧你。」寄月先回答了錦心的問題,然後才抱拳向眾人一禮:「四海鏢局,徐寄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