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頁
2023-09-19 10:49:43 作者: 青丘一夢
文老爺的用心使她動容感激——這是一個父親對他體弱的女兒的疼愛,他如今一點點地為錦心積攢家底,錦心老了手裡就會更從容,不會依賴於家族兄弟才能過好日子。
為錦心,文老爺可以說是處處籌劃細緻了。
無論是給她積攢家底,還是教育文從林,處處都是為錦心的日後做打算。
她能怎麼辦呢?她總不能去告訴文老爺:爹你就別操心了,你四女婿現在擱京城蹲著呢,當朝太子是他親哥,兩人關係處得不錯,他現在的爹是承恩公,這一輩子只要不出意外就是順風順水富貴子弟的命。
她能嗎?
不能。
那她也唯有望著那個匣子嘆息了。
雖然生辰不似往年那般熱鬧,但其他人送來的禮物卻沒有半分簡薄,反而更為豐厚的,其中最叫錦心驚喜的是文從翰送的一床琴,上等杉木製成,雕刻仙鶴展翅,錦心手指輕勾試了試弦,便知此琴品質極佳絕非俗品。
她如今明面上學琴也有幾年,收到過文老爺送的一把琴,但論品質卻不及這個。
錦心這個生辰是因為前日出了那樁事才辦得不如往年熱鬧,文從翰送這床琴來是投錦心所好,卻也有補償的意思在其中。
最叫錦心哭笑不得的是未心,她乾脆送給錦心一對黃金打造的牌子,上面鑲嵌有白玉雕就的仙鶴、靈芝、松柏,白玉質地溫潤雕工精細,嵌在黃金牌子上,華麗與清雅融合,相得益彰。
牌子擺在鋪了紅絨底布的匣子中,隨附一張帶有未心飄逸字跡的箋子。
「願吾妹健如仙鶴性似松柏壽長靈芝 萱花挺秀 歲歲無虞歡喜平安」很好,很正經,翻面一看「快樂長大平平安安萬事不怕三姐養你」。
錦心盯著看了半晌,揚起唇角笑了笑,忽覺鼻子有些酸。
她想起些陳年往事來,想起前世此時家裡因方家的打壓而終日惶惶,想起三姐最終遠嫁西南只為能為家中多謀一條商路。
想到那年登門見到三姐消瘦憔悴的模樣神情,想到當年打下西南登門幫三姐和離,看到三姐分明形銷骨立,一雙眼卻亮得驚人。
算來她也活了四十餘年,如今想來,最為慶幸的,還是重活了這一生,彌補了她的許多遺憾。
所以未心是為什麼要送錦心黃金呢?
未心理直氣壯地想:當然是為了讓沁娘知道她三姐有錢養她啊!
所以文家五位姑娘中,還是三姑娘與文老爺最為相似,雖然三姑娘生著看起來清清冷冷的眉眼,有一張宛若世外仙姝的面龐。
但誰能想到她最珍愛的物件其實是一個金子打造、白玉做珠的小算盤呢?
只說錦心這邊,看過眾人送來的禮物,交代繡巧與小安去給這些東西登記造冊,各種首飾衣料沉重,還得兩個老媽媽進來抬著箱子。
此時已是晚間,在樂順齋呆了一日,回來又忙著看禮物。終於空出些清閒時間,錦心屏退了屋內眾人,在西屋的櫥子前頭糾結了一會,最終還是只取了一塊茶餅,慢吞吞沏了一壺普洱茶,一面涮茶盞,一面喊:「婄雲!」
本來婄雲就不放心把錦心自己留在正屋裡,方才錦心屏退眾人,她只叫旁人都到後頭下房裡烤火歇著,自己仍在外屋等候,這會聽喚還以為錦心有什麼事要吩咐呢,連忙進屋來看,卻見錦心笑著沖她一抬下巴,「炕上坐下,咱們兩個說會話。咱們有許多年沒這樣安安靜靜地喝茶說話了吧?」
婄雲微怔,旋即輕輕點了點頭,上前來想要接過錦心手裡的盞子卻被錦心按住了,「我來,你等著,平日裡你們說我懶怠,好容易我動一回手,你又攔著我不讓我做,我這懶怠不是你們慣出來的嗎?」
婄雲無奈一笑,只能在旁看著錦心慢悠悠地涮茶盞,在乾淨的白布巾上一滾拭乾水珠兒,然後擺到炕桌上一一斟上茶,一舉一動雖然慢吞吞的,卻自然帶著矜雅悠閒。
有時候婄雲想,她眼前的人,就和該高高坐在雲端上,不染這世間的半分塵埃,最後也沒有半分煩惱,一生歡歡喜喜、平平安安。
但下一刻,錦心的話就讓她僵住了,「婄雲,你與我說實話,前生我死後,你們是否又細究過我的死因,又是否查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第八十一回 婄雲笑吟吟應下, 轉身面……
錦心的問法言辭可以說是十分委婉的了, 她的真正意思婄雲心裡清楚,她是在問婄云:前生我的死是否另有蹊蹺,又或者是……前生她死之後, 朝局是否有所震動。
婄雲靜了一瞬,剎那間諸多陳年往事紛涌而來, 沖得她心緒紊亂, 眼眶微紅。錦心便靜靜地望著她, 目光澄淨平和, 全然看不出是在詢問她前生的死因的模樣。
良久,還是錦心先開了口,「好,既然你不願說,我來猜猜吧。我死後……趙志、謝峰、方明義三家, 哪個先吃的掛落?」
婄雲猛地一驚, 「主子您知道?」
「建國之後, 由我坐鎮京都, 那麼多年都是我和他們打交道,朝堂上誰心有二意, 我會不知嗎?」錦心微微一嘆,「只是可惜,我本是為他們鋪墊的後路, 終究有人先下了馬, 白費了我的一番用心。」
婄雲定定看著她,身體微有些僵,聲音沙啞:「所以您從一開始就知道他們有異心……」
「倒也不是知道。」錦心道:「只是我那兩年動作太多,自古來開國功臣建國之後被卸磨殺驢的數不勝數,他們心中不安也是有的, 我自然一面安他們的心,一面防備著他們。到底稱不上十分的心腹,我對他們也有些防備,絕不會給他們伸手入內宮到我身邊的機會。所以前生我的死,確確實實和他們沒關係,不是什麼下毒謀害死於非命,建國那年我的身子就不大好了,你應當是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