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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49:43 作者: 青丘一夢
    錦心姿態頗為優雅實則急切萬分地灌了口香飲子,等嘴裡縈繞著滿滿的花生甜露的香甜滋味,才「勉為其難」地擺了擺手。

    見她眼裡寫著滿滿的控訴,寄月心裡愧疚極了,連著給她夾了兩筷子甜甜的拔絲地瓜與紅糖糍粑,徐姥姥也顧不得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忙道:「快嘗嘗這道拔絲地瓜,還是你太姥爺教給我的呢,又甜香又軟糯,外頭還是脆脆的,聽聞當年是宮廷里專門做甜點吃的。」

    錦心咬著甜菜,心情好了不少,被她們兩個這麼一攪和,飯桌上的氣氛頓時好了不少。

    蘇惢娘悄悄鬆了口氣,又道:「前頭廚房裡還有寒瓜汁子,我去提一壺來吧,這花生甜露雖然香甜,但不大清爽,沁妹妹吃了甜的,喝點寒瓜汁子或許更順口。」

    錦心忙道不用,徐姥姥卻點了點頭,還道:「再端兩碟子小菜來吧,口有些淡了。」

    就這樣把剛才大家心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岔過去,又說說笑笑了起來。

    飯後白勤拉著錦心說新給她做了一身衣裳給她試試,徐姥爺若無其事地起身喊了兒子和兩個孫子說去前頭醫館瞧瞧,蘇惢娘和寄月跟著白勤與錦心走了,一時屋子裡就剩下徐姥姥與徐姨娘兩個人。

    白勤的針線不算上佳,但很喜歡給人做衣裳,多年磨鍊下來,針腳絕對是細密極了,一副做的版型也好看,只是在刺繡上有些欠缺。

    當年本來指望著徐寄月能多少有點天賦,彌補彌補她在這上頭的不足,不過後來才明白到底是想多了。

    徐寄月的針線,只能保證衣裳縫上不會漏,別的……別的就不要多求了。

    當年與白勤父親收養的那個雲景訂婚,她送了人家一個荷包,雲景高高興興地戴出去炫耀,繞著鏢局逛了三圈,愣是沒人認出來荷包上那隻傻鳥其實是只雕。

    而如今,蘇惢娘嫁了過來,她很好地彌補了這個家庭在這上面的不足,一手精湛繡技叫白勤喜歡得不行,今兒個這身衣裳便是白勤縫製、蘇惢娘繡花的。

    衣裳做的屬實是精細極了,襖兒是竹布的,做的立領款式,領子上繡著小小的海棠如意團花紋,兩面正好成對,襟前斜繡出一枝粉紅海棠,淡藍的如意鎖邊。

    裙子是花綾裁的,還做的間色款式,松花與素白兩色的料子間並著,約並了能有幾十幅,每一幅的下擺都繡著好看的圖紋,或花卉或鳥魚,還有的是草蟲動物,色彩斑斕鮮艷極了,同時又刻意繡得有幾分憨態,一看就是給孩子穿的。

    錦心忙道:「這東西一定又費時候又費眼睛,嫂子下回莫要如此勞神了。」

    「不妨事的,我就喜歡做這些,繡的也快,你看著裙子複雜,其實我每日閒來紮上兩針,也才做了一個月不到。」見錦心喜歡自己的針線,蘇惢娘的神情靈動不少,替她系上一瞧,果然好看極了。

    寄月笑嘻嘻道:「惢……大嫂的手藝就是好,我逛了許多繡莊,都沒見過這樣好看的裙子,可見嫂子的手藝比她們那些靠這個吃飯的人還要好!這衣裳縫的也好,瞧這針腳,又細又密的……」

    她是習慣了叫蘇惢娘「惢娘姐姐」,這會一不留神就險些把從前的稱呼叫出來,忙改了口,又把蘇惢娘的手藝誇得天花亂墜,同時也不忘夸一夸自己阿娘。

    白勤這才輕哼了一聲,從箱子又翻出一套來,一抬下巴示意是給她的,叫她試試去。

    寄月捧著一副嘿嘿一笑,又是一同狠夸,然後腳底抹油似的溜了,去試衣服。

    白勤只覺又氣又好笑,蘇惢娘軟聲對她與錦心笑道:「瞧瞧咱們月娘,誇起人來小嘴兒跟抹了蜜似的,往後在外頭一定不會吃虧。」

    「她應當是真心的。」錦心道:「舅媽與表嫂的手藝這樣好,她誇得可不為過。」

    蘇惢娘不禁笑了,「我才說錯了一句,不只是月娘嘴甜,我們沁妹妹小嘴兒也甜!」她刮刮錦心的小鼻子,笑道:「喜歡往後表嫂就常給你做。我打小就喜歡做這些東西,在家裡時做的我爹娘都叫我收斂些,說家裡的箱子都裝不下了!」

    白勤看著她們說笑,搖了搖頭,卻也輕笑起來。

    罷了。

    她告訴自己,女兒大了,有能力、有膽量也有底氣出去,她又何必這樣驚惶,這樣常常不安,這樣掛念得恨不得把女兒就拴在家裡、鎖在身邊。

    直到寄月離開家之前,她都以為她會是很瀟灑的母親,她打小習慣了離別,就和母親在家,看著父親一次次地離家,每次一走便是三五個月,長則一年半載。

    回來時給她們帶些新鮮物什哄哄她們,原本因為父親走的時間太長而不快的母親就又會開心起來。

    她以為她習慣了離別,卻沒想到正因為經歷過太多離別、習慣了離別,在擁有團聚很多年以後,她才會反感離別、恐懼離別。

    從前她覺著她灑脫,江湖兒女,不會用德容言功那一套來約束女兒,她可以將女兒養成縱橫天際的海東青,放手送女兒出去飛,不會在意那些人言可畏,在意世俗言情。

    有這一份灑脫,她可以放心地送女兒出去飛。

    可到了真章上才發現,原來真正在她心理上的阻礙,是不願離別,而非她從前以為的世俗心理。

    思及此處,白勤長長地出了口氣,正這時,裡屋傳出一陣輕巧又透著歡欣的腳步聲,她忙抬頭去看,正見寄月從屋裡腳步歡快地走出來,穿著藍色襖兒,月白的綾裙,與錦心是一樣的花色,也不是什麼嬌艷顏色,穿在她身上,卻無端顯得明媚活潑,俏麗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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