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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49:43 作者: 青丘一夢
    不過若是謝重華能夠成事,倒也是她喜聞樂見的。

    晚膳時謝重華又回到後院來,此時她身畔不見謝陵影蹤,文夫人也聽了丫頭回稟:「老爺、大爺都留在前頭用膳了,又把趙家兩位公子請去了。姑太太說前兒個有些倦了,今兒想歇歇,就不過來用膳了。」

    文夫人聽了點點頭,交代叫膳房預備兩道文姝晴喜歡的菜色送去,然後領著眾人廳里落座。

    用過晚膳後,婢子們奉了茶來,謝重華這會才有了心思,能沉下心來品茶,但也不是全然安心品茶,還笑著拉著瀾心的手說話,見瀾心明媚爽朗落落大方的樣子,滿眼都是笑意。

    言語間提起新得了幾匹雲州綾,笑道:「那綾子顏色素雅,裁做裙子夏衫都好看,回頭給你們送來。我那裡也沒個你們這個歲數的小姑娘,白放著可惜了。」

    文夫人但笑不語,任由幾個女子自行應對,蕙心推了推趙婉,笑著與謝重華道:「重華姐姐你也不要光顧著與瀾心說話,我們這可有一個從昨兒個就盼著你來的呢。」

    趙婉跌跌撞撞上前兩步,也不知如何是好,最後竟是端端正正地與謝重華道了個萬福,紅著臉道:「重華、謝姐姐好,我姓趙、名婉,爹娘喚我婉兒,今年十四了,家父現任鴻臚寺……」

    「好了!」文夫人哭笑不得地打斷了趙婉,蕙心對謝重華道:「她昨兒見你在宴上那樣爽利乾脆,心裡便喜歡極了,別看我們婉兒今日這痴樣,素日那也是極活潑可人的。」

    謝重華笑了,「看出來了。來,我虛長你幾歲,如今又已為人婦,便忝著臉當時長輩了,昨日初次見面,還沒送見面禮,今兒再見是你我有緣,我喜歡你,這鐲子你若不嫌棄就收著,往後隨蕙娘她們一樣喚我便是了。」

    趙婉連忙點頭,雙手收下,又褪下腕上的芙蓉鐲與謝重華交換。略說了幾句話,天色漸晚,外頭回:「少當家的來接少奶奶了。」謝陵也從前頭過來,謝重華便起身告辭了,「文伯母,晚輩便先告辭了,改日再登門來向您請安。」

    文夫人溫和地叮囑幾句夜路小心,又打趣道:「一看趙家小子就疼你疼到心尖尖上。」

    謝重華揚唇一笑,這會才顯出幾分真正的燦爛模樣。

    一時文夫人也累了,熱鬧散去,眾人慢慢走出定頤堂,見趙婉有幾分恍惚的模樣,未心扯了扯她的袖角,低聲問:「你怎麼了?」

    「我昨日聽你說了重華姐姐之事,心中生出許多嚮往,不免也有對她人的諸多猜測。今日一見,確實是處事有度爽利不凡,但……」趙婉微微一頓,未心心中通透瞭然,「但並非是你所嚮往的那般高貴端然矜傲雍容,反而八面玲瓏,甚至帶著幾分市儈的熱絡,你心裡覺著有所落差是嗎?」

    趙婉沒言語,但看神情是被未心說中了。

    未心嘆了口氣,道:「你也不想想,重華姐姐若是姿態高傲之人,又怎能平安撫養幼弟活到今日,又怎能那樣快在趙家站穩腳跟得到一眾長輩的認可?她自幼父母雙亡,帶著一個謝陵跌跌撞撞地活,怎麼可能高處雲端腳不沾塵埃?

    她待你熱絡,是知道你的出身,可若是她很看你不上,也不會將隨身的鐲子褪下與你。重華姐姐處事是圓滑了些,卻不是十分市儈之人,反而很有幾分傲氣,若她看你不上,頂多面上熱絡,絕不會開口便叫你喚她姐姐的。」

    蕙心聽著她們說話,輕嘆一聲,對趙婉道:「還是姑母將你護得太好,卻叫你不知,這世上有些人,單是要活著便很難了。

    重華姐姐少年時也是驕矜傲氣寧折不彎之人,只是謝叔父與謝叔母相繼離世,自家的府邸成了人家的家,自家的產業人家拿去了做主,從千金小姐變成寄人籬下的『孤女』,重華姐姐又怎能一直驕矜傲氣?如今要謀算著拿回本應屬於謝陵他們兩個的產業,她又怎能繼續寧折不彎下去?」

    蕙心語重心長地道:「重華姐姐的八面玲瓏、剛烈果斷,互相併不衝突,反而叫她一步步走得穩穩噹噹。婉兒你是讀過書的人,要知道以偏概全論人事是大忌,一概而論看人也是絕不可行的。若是謝叔叔與叔母尚在,焉知重華姐姐會不會是名滿金陵的另一番風華?」

    趙婉低著頭聽著,好一會才悶聲道:「是我處事輕浮了。」

    「這沒什麼。」蕙心輕撫她的額發,笑道:「只是你對人的情緒性情察覺敏感,這不是壞事,只是有些時候,你也要學會利用這一份敏感來分辨人的情緒代表著什麼,而不是只被這一份敏銳所左右。

    其實也不怪你,若不是我與重華姐姐自幼熟諳,連帶著她們也與重華姐姐見得多些,恐怕還不如你呢。」

    雖得此言安慰,趙婉心中還是有些悶悶不快,怪自己太過輕易便給人下定論。

    回到望春館裡,文姝晴見了女兒本來驚喜,見她情緒不對,又是一驚,忙問怎麼了。

    趙婉搖搖頭,低聲悶悶將今日的事情說了,文姝晴聽了卻笑了,「我早告訴你不要輕易便憑著你對旁人情緒感知的敏銳給人下定論,可說了你又不聽,今兒個可好了,看到眼睜睜的示例,受教了吧?」

    「母親……」趙婉依偎進文姝晴懷裡,悶聲道:「蕙心表姐與我說,這世上有人單要活著便很難了,我忽然覺著我從前很幼稚,只憑著對人情緒的感知便直接對一個人下了定論,可人是何等複雜的啊?我竟沒想過深究一人的根底,只憑藉我那幾分可笑的傲氣與對人的認知,便自顧自地給人下了定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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