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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49:43 作者: 青丘一夢
西屋裡頓時擠了滿滿當當的人,不過都是自己的家人,對自己滿心關切,錦心並不覺得煩,只是實在累了。
徐姨娘看出她的倦態來,便扶她躺下,替她掖掖錦被,輕撫著她的長髮,柔聲道:「乖囡囡,累了就睡一覺,阿娘給你燉一碗粥,做兩個小菜,等你醒來再喝。」
錦心實在是累得狠了,此時便覺著眼皮好像黏上了一樣,用力也睜不開,渾身都透著乏勁,躺在榻上沒過半刻便迷迷瞪瞪地睡去了。
她入眠一向要廢些時間的,今日這個速度已經算是十分難得的了。
婄雲灌了兩個湯婆子來,一個塞在她足下,一個給她抱在懷裡,眾人挪到東屋去說話,閆大夫那一番說辭又要重新說上一遍,好在他也不嫌厭煩。
折騰了一個早晨,藥煎好後徐姨娘上手要給錦心灌藥,錦心睡得沉,卻怎麼也不配合,一個勁用舌尖往出頂,最後還是婄雲上手,捏著錦心頷上不知哪個位置,她嘴就微微張開了,將藥一點點餵進去,動作嫻熟,餵了小半碗一口都沒嗆了。
文夫人低聲與文老爺道:「這丫頭不錯,沁兒身邊還是有兩個知冷知熱的人。」
文老爺點點頭,與駱嬤嬤交談兩句,也不過囑她多照顧著錦心。折騰了一早晨,文老爺先叫人送文夫人和後趕來的秦姨娘這兩個孕婦各自回去,又把兒女們也都打發走了,不過一句話:「你們留在這能幫上什麼忙,阿沁睡著,有點聲響也會擾了她。」
瀾心未心都不放心,文從翰嘆了一聲,道:「咱們去未心院裡,她那裡離得近,阿沁隨時醒了,咱們隨時過了。」
梅姨娘見文老爺把人都打發得差不多了,便也知趣地告辭。
留在文老爺和徐姨娘兩個,徐姨娘實在是憔悴得很了。
年節下院裡有客人來往,多是些舊友故交,也有這些年積攢下的朋友,總要好生招待,故而徐姨娘雖不算盛裝,也絕非素日家常打扮,鬢邊的青鳥雀釵用金絲穿著,底下垂著三掛串米珠,金影搖曳是最好看不過的,但此時顫顫巍巍的,卻只顯出主人心中的慌張。
本是薄施脂粉,但她此時面上的憔悴是顯而易見的,坐在床榻上緊緊握著女兒的手,眼淚珠子不斷地順著臉龐滑落,止也止不住。
文老爺定定看了女兒許久,見徐姨娘這模樣也實在心酸,輕嘆一聲,道:「阿沁算來,也是咱們兩個的老來女了。咱們如今應當做的,是保養好身體,咱們能活到七十歲,便能再護沁姐兒近四十年,咱們能活到八十,便是將近五十年。只要咱們都在,外頭那些事,就永遠也擾不到咱們的女兒。」
徐姨娘攥緊了他的手,流著淚點頭。
半夢半醒中,兩行淚順著錦心的眼角滑落,旋即她便又睡沉了。
她又熬過了命運施加給她的一道難關,沒有被那些殘酷的、血腥的模糊記憶左右,逼得神智癲狂。
她只是病了一場,病好之後,一切都會向更好的方向發展。
這天下,沒有什麼艱險難關能夠折斷這一竿竹,正如沒有任何疾風,能夠吹碎一片雪花。
第三十九回 她不過仗著姑娘看重,在咱……
錦心這一病把滿府的人攪了個人仰馬翻, 她自己倒是安安穩穩地睡了一覺,這次一覺無夢,中途恍惚醒了一次, 半睡半醒間聽到文老爺與徐姨娘在她床旁低聲說話,終究是沒能張開眼, 昏昏沉沉地又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時已是日上中天了, 難得一覺安穩無夢, 醒來時錦心還感到有幾分意外。
徐姨娘就坐在床榻邊守著她, 見她醒來睜著眼睛盯著屋頂愣神兒,忙喚道:「沁兒,沁兒——」
她生怕錦心是又被夢魘住了,緊緊抓住錦心的手連聲喚她,錦心回過神來, 連忙回應她, 「阿娘, 我無事。」
「我的沁兒啊。」徐姨娘長鬆了口氣, 守在一旁繡巧忙上前來扶著錦心起身,靠著軟枕半躺著, 文老爺從外屋走了進來,關切地問:「阿沁感覺可好些了?」
錦心微微點頭,「好些了, 叫爹娘操心了, 是阿沁的不是。」
「傻孩子,說什麼呢。」文老爺搖了搖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小女兒,心中又生無奈,在床旁的墩子上坐下, 語重心長地道:「閆大夫說你是心有瘀滯,連受驚恐、悲傷過度導致的情志之傷。阿沁,你自幼受夢魘折磨,這些苦痛爹爹阿娘不能幫上半分,都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你既然不願對旁人說,總要學會自己排解。無論在夢中夢到什麼,那都當不得真啊。」
他心裡有千句萬句話想對女兒說,這會卻一句都說不出來。
說什麼感同身受,他看著女兒虛弱憔悴的模樣便覺心如刀割,卻不能分擔女兒的痛苦半分。
婄雲在旁看著,忽然就能理解,前生錦心為何在攝政越王的厚利與威逼施壓下咬著牙也不肯鬆手,放過當時已經位列內閣首輔的那位方大人。
父母恩重,如何能忘,如何能舍。
錦心醒來,婄雲與繡巧知道文老爺與徐姨娘定有些話要和錦心說,便知趣地起身告退,盧媽媽與駱嬤嬤亦請辭。
盧媽媽惦記著錦心醒來定然腹中飢餓,一出門就奔著後頭小茶房去了,駱嬤嬤交代婄雲與繡巧兩句,轉身卻往後頭的屋室里去了。
繡巧知道她八成是去找錢嬤嬤的,登時撇撇嘴,道:「還是宮裡出來的呢,怪不得擇了八年的菜也沒動一步,連句話都說不好,也看不出人的眉眼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