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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1:54:07 作者: 酒爾呀
將淡黃色的創口貼兩邊都捋平之後,沈從越這才抬起臉,正兒八經地去看她。
聞喜扯了一下唇,任著他折騰自己的手,聽著他說的話,忍不住嗤笑了聲:「畫家,我算哪門子的畫家?」
許是因為今天心情實在不好,她沒有再戴上平日裡那一副和氣輕快的模套,臉色很涼,唇角以一種極為刻薄的弧度上翹著,露出幾分諷意。
她在以最大的惡意嘲諷著自己。
「你見過一個什麼都看不見的寫實派油畫家嗎?你根本不知道,為了成為一名畫家,我花了那麼多年去學習去努力,明明我馬上就可以實現夢想了,可到了現在,我卻是個連一幅畫也畫不出來的廢人!」
「沈從越,我的人生,早就玩完了。」
她的語氣,平靜地瀰漫出一片死氣,尤其在說完那句話後,她整個人的氣息,好似被什麼吞噬了一樣,變得壓抑而又窒息。
沈從越緊緊盯著她,目光發暗:「聞喜,你在說什麼?」
他握住她的手按在了自己稜角分明的下頷,像那天一樣,一一掠過他臉上起伏有致的五官。
「是誰說,就算眼睛看不見,可她的嘴還可以說,手還可以動,可以利用這些來認識我。」
他淡薄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秀挺的潔鼻下是一張緊抿著的嘴巴,被露出幾顆純白的牙齒重重咬住一角。
「所以,你現在是在利用你這張嘴,進行無差別地攻擊自己和別人嗎?你利用著你的手,在隨心所欲地傷害著自己嗎?」
「聞喜,做出選擇後,最先反悔的孩子,是分不到糖吃的。」
他慢條斯理說著,沒有咄咄逼人的氣勢,倒是在和她閒談家常似的,逐字逐句地向她提問,但每一個問題,都讓她忍不住下意識想出聲辯駁,最後卻像啞了聲似的,只乾巴巴地上下閉合了幾下,最後只剩下強硬的態度和還沒有軟掉的嘴皮子。
「沈從越,你以為你是誰就可以來說教我?」
幾乎是話剛落地,連最後的尾調兒都沒續上,她就沒了音兒。
因為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句話有些過分了。
可言如覆水難收,她又那麼好面子,怎麼可能主動出聲道歉,唇瓣囁嚅了幾下,還是沒聲。
直到面前的男人將一直攥著她手腕的手鬆開了來,一直縈繞在她鼻間的氣息乍然遠離了去,她才反應有些過激地喊了他一聲:「沈從越!」
沈從越從她面前站了起來,低下頭斂著一雙黑瞳,鋒利的目光僅一閃而過,最後終還是服軟下來的苦笑。
他看著聞喜,沒有立刻說話,半晌,他才低低說了一聲,夾雜著很淺的嘆息:「聞喜,自始至終,都是你不想認識我。」
甚至於,連真正的年齡,都不肯告訴他。
時間倒數回兩天前。
那天他從母親病房裡剛出來,一抬頭就看見了靠在隔壁病房門上的聞安然。
她回過神來,看見是沈從越,禮貌地打過招呼後,聞安然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神色複雜地看向沈從越。
「沈從越,聞阿姨能拜託你一件事嗎?」
沈從越將身後的門把手帶上,把門關嚴實後,這才低應了一聲:「您說。」
「去那邊的椅子上,坐著說吧。」
聞安然看上去很疲憊,但還是強打著精神,沖沈從越溫和地笑了下,開始說道:「其實,你最初能夠作為聞喜的朋友來認識我,還是讓我感到很意外和高興的。」
聞安然面色很溫善,她的眉毛很細很平,到了尾端再恰到好處的上挑,是很典型的屬於那種沒有攻擊力的溫婉美人那一類,只不過這段時間的操勞,讓她眉間的褶皺加深了不少,眉心處總好似有化解不掉的愁雲一般。
似是怕沈從越沒有理解她話里的意思,聞女士緘默無聲了幾秒後,又緩緩跟了一句:「你是聞喜住院以來,我見到的第一個她的朋友。」
沈從越一怔,腦海中浮現出來的,只有聞喜坐在輪椅上的身影,然後是她仰起臉手中拿著棉花糖的明媚面容。
他知道,若不是她出的那一場意外,憑著聞喜的性子,她怎麼可能會交不到朋友。
聞女士顯然也清楚他在想什麼,苦笑了笑:「聞喜她最初,其實也有很多朋友的。」
「那是聞喜剛剛做完手術沒多久,她大學畢業後的幾個朋友一起來醫院看她。」
大學畢業?
沈從越目光一緊,來回呼吸吐氣間,心頭上就將這幾個字揣摩品味了好幾回,可拆開還是整合看了去,都是明明白白的意思。
哪裡是什麼高中畢業?藝考失敗?
自始至終,她就給他蒙了一個大鼓,時不時拿個鼓槌在他面前用力捶幾下進行揮舞吹噓著。
沈從越頓時感覺呼吸沉重了不少,頭皮處好似被什麼扎了一下,一股股的麻意湧上來,口腔中瀰漫出苦杏仁的味道,他眉心擰了起來,漆黑的雙眼盯著前方空白的牆,沉默無邊。
而他旁邊坐著的聞安然沒有注意到沈從越的反應,因為她此刻也正全身心沉浸在自己的心神里。
在此之前,聞女士也曾考慮過要不要將聞喜這些本不願再見光亮的事情翻出來告訴沈從越,可她又不得不承認的是,現在的她需要沈從越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