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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37:38 作者: 長安煙火
    都察院一直查無所獲就是一直認定銀子是在離京至西南途中所失的,畢竟就連前任戶部左侍郎宋遠的自絕書上寫的也是,他與都察院監官親眼見著四百萬兩白銀從戶部寶泉局出庫欽點封箱,出京途中未曾出現任何意外。

    且當時因數額巨大朝廷特地從與西南相鄰的淮南駐軍抽調五千兵馬一路護送。

    直至戶部官員到達淮南在當地購糧籌集運往西南時,無意中打開一隻箱籠發現白銀竟成了石塊,當即將此事稟明了當時的欽差宋遠。

    那時已近西南,擔心事情引起災民動亂,宋遠叮囑不讓聲張出去,與其餘八名戶部官員點點了整整一夜,發現賑災銀兩竟足足少了近二百萬兩,眾人驚駭倉惶,紛覺大難臨頭。

    弄丟了賑災之銀可是要株連九族死罪,他們一行晝夜輪守一路未有任何異常,這二百萬兩不翼而飛,一旦爆出無論朝廷還是民間百姓都只會認為是他們一行人監守自盜,他們百口莫辯,等著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宋遠當時面如死灰,想過向朝廷請罪,但念及孫媳腹中還是出世的嫡孫,與一家老小,又痛苦難捨,就在眾人惶恐不安時,不知是誰提了一句說瞞下來或許還有一絲生機。

    緊接著又有一人分析,言以往地方上有個什麼災情,都是地方上摺子稟明,朝廷撥款,這層層剝扣往往到地方上也所剩不多,這次西南的事雖嚴重許多,但朝廷派他們戶部主理賑災,親自押運已少了層層扣除,再購以次等雜糧摻進麥麩或可解燃煤之急。

    那人的話猶如給了溺水之人一根救命稻草,有的開始商議此舉可行性有多大時,宋遠自始至終未發一言。

    部下們見侍郎大人未曾首肯,近大半跪地央求痛哭流涕,再加以勸解言西南之災已迫在眉睫,若此時再生枝節,耽擱下去西南之地只會餓死更多百姓,他們可以試著也用這用用這個辦法,若能順利度過那也是天意如此。

    部下的哭求,家人的性命,就這樣宋遠在百般掙扎中應了下來。

    許是上天也站在他們這邊,到了西南後發現災情遠比奏報上要嚴重的多。

    當地知府擔心朝廷責怪,刻意瞞報,宋遠這邊又因糧食短缺,雙方一拍即合,心照不宣的開始賑災,都將實情瞞而不報。

    眾人配合嚴密,兢兢死守,這一試還真矇混過關了,回朝後甚至還得了聖上的嘉賞,只是宋遠歸朝不久後就以身體不適的原因向朝廷請辭,此後一直重病在床。

    直至嘉定七年,宋遠因無法再忍受背君欺瞞,至西南餓殍遍野日日惡夢的折磨,在臥房之中留有自絕書,與樑上自縊身亡,這才爆出當年西南之事的真相。

    嘉定帝之所以未下旨羈押當年西行的其餘八名戶部官員,為的就是讓他們人人自危。

    更或者就是用他們來釣魚,釣出貪墨的真兇,如果當連年的欽差也是局中棋子,那剩下的八人即便有內鬼,也之只會是小魚小蝦。

    如今當年未牽扯進去的曹嚴華率先落網了,也就說明當年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當年災銀很有可能還未出城就被人掉包了。

    若真是這樣那牽扯之人只會更廣,畢竟在城中眾目睽睽之下這麼大手筆的掉包,僅憑他一個曹嚴華就想悄無聲息的偷走二百萬兩白銀,根本就是難如登天。

    這也正是俞秉文頭疼的事,他看看好友突然問:「你進來時見到董璗沒?」

    趙觀南斜靠在他往常歇息的榻上,正閉著眼也不知在思索什麼,乍然聽見他的話,懶懶的睜開眼,「見著了,不只他,都察院和刑部都來了好些人。」

    外邊已是黑漆漆的一片,府衙內懸掛的篾燈飄搖著,他們這兒現在還能聽見廳堂上傳來的嘈雜聲,那一眾官員顯然都還未走。

    「你猜曹嚴華這一抓,城中今夜能有多少官員睡得下去覺?」俞秉文從案牘後起身,望向外邊黑漆漆的夜色,滿目疲憊。

    曹嚴華家中未搜查出任何災銀,他妻弟那邊滿打滿算也就十萬兩白銀,既然撕開了口子,那剩下消失的一百九十萬兩,聖上和朝廷都必須查個水落石出。

    想起俞秉文剛才問起董璗的事,趙觀南突然明白了過來,震驚無比,「你懷疑董璗?」

    董璗身為監察百官,澄清吏治都察院右都御史,若是連他也牽扯進去了,那這朝中聖上可還能有可信之人。

    「沒有證據,但都察院乾淨不了。」

    俞秉文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轉頭看向他,「還記得之前葛良方那個案子嗎?當時就是董璗授意刑部王岐來搶案子的。」

    「曹嚴華可有交代什麼?」趙觀南蹙眉問道。

    「暫未,他自被捕後一直箴言緘口不言,我目前也無權審他,需得三司同審。」

    「可都察院不是···」趙觀南只聽好友之言還是難以相信都察院中也有人參與進這件案中。

    想起今日與聖上的密談,俞秉文思及他早晚都要知道的事,便直接同他言明;「這也正是聖上要三法司會審的原因,藉此機會將三司中的鬼魅都揪出來。」

    都察院對西南之事久查未果,聖上心中早有懷疑了,只是缺一個契機而已,如今曹嚴華的落網正好將三法司名正言順一同牽扯進去。

    聖上登基多年又一直得謝太傅親傳授教,對處理朝局之事早就駕輕就熟,深計遠慮又周密,趙觀南點點頭,可又覺不對,困惑道:「這般機密之事,你告知我做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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