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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26:18 作者: 梵瑟
    四下里恢復安靜,杜允慈捱不住直接坐到地上,啜泣出聲。

    噩夢裡明明出現過阿遠,如今她卻憑空多出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假若她不多管閒事,是不是就不會自尋煩惱了?所以這是她沒去巴黎選擇留在家裡的代價嗎?她會不會其實又在做夢?還是說,噩夢裡也有阿遠,只不過那兩年她身處巴黎,完全不知情?

    不知多久之後,她隱約嗅到藥香。

    旋即有斗篷悄無聲息披到她身上來。

    杜允慈知道是蔣江樵。

    她很累,以致被抱起時她沒有掙扎。她覺得他身上的藥香似乎有安神定氣的魔力,她靠在他懷裡感到安穩。

    一路回到她的小樓,蔣江樵徑直將她送進臥室放到床上為止。

    鬼使神差的,杜允慈吸著鼻子拉住他的衣袖:「陪我一會兒。」

    蔣江樵就勢在床邊坐下,手指小心翼翼擦過她的眼淚。

    杜允慈睫羽微微顫動,淚眼婆娑注視他:「先生。」

    蔣江樵:「嗯……?」

    杜允慈:「你也覺得我受洋人思想荼毒太深嗎?」

    蔣江樵:「沒有。」

    杜允慈鼻間卻又涌酸楚:「我真的沒有辦法接受爸爸和除了我姆媽以外的女子有關係。他們從前明明那般相愛,姆媽生下我之後身體一直不好,纏綿臥榻那麼多年,爸爸沒有過不耐煩,對姆媽不離不棄,我雖然年紀小但也都看在眼裡。可現在爸爸卻說姆媽如果在世也不會介意他納妾。他不是我爸爸,這不是我爸爸會說的話。不是的……」

    蔣江樵繼續給她擦拭眼淚:「不要想太多。你現在需要睡一覺。」

    「睡一覺醒來就能改變現實了嗎……」杜允慈喃喃,閉了閉眼,又開始反省,「我真的是個沒良心的不孝女吧……連爸爸的一個過失也不放過……姆媽去世這麼多年了,換作別人家,別說續弦了,孩子都不止只生一個……洋人也只是一夫一妻制,沒規定妻子死了之後丈夫得一輩子當鰥夫……我太偏激了……」

    不不,現在最大的問題是,父親暴露了他骨子裡其實也認為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動搖了在她心中父親和母親無堅不摧的感情,甚至於她覺得父親在抱怨,抱怨因為母親他才沒有兒子,雖然他沒續弦,但他骨子裡多少有些不甘。

    ——杜允慈突然又認為自己太可怕,不止鑽牛角尖,而且還惡意揣測父親。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父親說的沒錯,從小到大他將她捧在手裡,疼她寵她愛她——

    猝不及防,額頭落下一記帶著涼意的柔軟的吻。

    杜允慈怔怔然對視上鏡片後蔣江樵的黑曜石般的眼眸。

    他重新坐直身體,捉開她揪住腦袋的手牢牢握在他的掌心裡,瞳仁深處倒映她的面龐:「不要因為別人的感情懷疑這個世界上『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存在。允慈,我永遠不會對你變心,永遠只有你一個妻子,永遠不可能納妾。口說無憑,以後的日子能幫我向你證明。」

    心臟劇烈加快跳動,呼吸跟著失律,杜允慈迅速抽離自己的手,拽起被子蓋住自己臉。

    蔣江樵倒也沒再講話。

    很快杜允慈聽到他離開臥室的窸窣動響。

    但她還是繼續默不作聲地躲著,側過身抱緊被褥捂住自己燙得厲害的額頭。

    興許是太想知道噩夢中空白的兩年家裡究竟發生過哪些事,杜允慈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地夢見她在巴黎自由自在的兩年,父親其實和阿遠背著她早就父子相認。有兒子的陪伴,父親盡享天倫之樂,完全不記得還有她這個女兒,不再催她結婚、不再催她生孩子、也不在乎她何時回國。

    杜允慈從夢中哭醒,嚇得映紅同她一起哭。

    她已經分不清楚哪些是延續之前的噩夢,哪些是普通的夢,她只知道她很害怕,害怕因為阿遠和父親疏遠了感情。不能!她也不允許發生!

    「爸爸呢?」杜允慈著急問映紅,「他現在在家嗎?」

    映紅神情略顯遲疑:「在。」

    「在哪裡?」杜允慈爬下床。

    映紅支支吾吾:「在餐廳吃飯……」

    杜允慈當即往餐廳跑。

    映紅拿著外套追在她身後:「小姐你等等!別著涼了小姐!」

    杜允慈置若罔聞,一心只在組織措辭,要怎麼道歉。

    結果等她跑進餐廳,卻看見父親正和阿遠一起吃飯,他還十分慈愛地給阿遠夾菜。

    杜允慈呆住:「爸爸……」

    杜廷海發現她,快速放下筷子起身走過來,倒是一貫地心疼:「你怎麼穿這麼少就過來?衣服呢?——映紅!」

    落後的映紅緊急趕到:「來了來了!對不起老爺!」

    杜廷海接過外套給杜允慈披上:「冰天雪地的你凍感冒了可怎麼辦?」

    杜允慈視線飄向阿遠。

    阿遠沒什麼表情地坐在那兒,動也沒動筷子。

    杜允慈收回眼,直勾勾:「不是說會把人送走?為什麼他還在這裡?」

    第33章 我也是依靠

    敵意滿滿。

    容媽好似生怕她對阿遠不利, 聞言當即從旁過去抱住阿遠。

    杜廷海不喜歡杜允慈的語氣:「禮貌呢?」

    杜允慈意識到不能再和他硬碰硬,軟下脾氣,濃重的鼻音深諳委屈:「爸爸你是不是反悔了?你是不是又不想讓他走了?你是不是有了兒子就不要女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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