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2023-09-19 10:26:18 作者: 梵瑟
好似與往常無異。
可杜允慈知道他們肯定都看過報紙,也對報紙上的內容有他們自己添油加醋的理解。她面對他們一如既往的笑臉忍不住想像他們的皮囊之下頂著另外一副面孔,或同情,或嘲笑,甚至嫌惡她被綁匪和程兆文輪番糟蹋過。
層層疊疊各懷心思的目光滲出涼意鑽進她的骨子裡,杜允慈逐漸感到喘不過呼吸,出家門之前的勇氣一點點流逝,至現在蕩然無存,她好像成了擱淺在沙灘上的魚。
「先生。」杜允慈轉身,拽住悄無聲息跟於她旁側的蔣江樵的衣袖,鈍鈍說,「我想回家。」
「好,我們現在回家。」蔣江樵立刻帶她往外走。
杜允慈正處於神情恍惚中,完全沒心思留意蔣江樵眾目睽睽之下親昵地攬過了她的肩。
她開不了車了,恰好在咖啡館外碰到蘇翊綺,連忙用蘇家的車送他們。
蘇翊綺摟著杜允慈直紅眼:「你今天怎麼還來茶話會?我昨天掛電話去時管家不是告訴我你最近都只在家休養嗎?不是有我在嗎?我過來就是看看誰敢背地裡嚼你舌根我就撕爛誰的嘴!結果你……你不該逞強,這次又和你退婚那次不一樣。」
她並非怪杜允慈作,她是心疼。因為心疼她這兩天才沒上門探望杜允慈。邊說著蘇翊綺共情到自己身上近來的糟心事,不由抹眼淚:「你說我們每天學洋人的做派,會喝咖啡會跳舞會說洋文有什麼用?到頭來最重要的還是要守住自己清清白白的名節。Daisy,皇帝雖然沒了,但天沒變。你現在,不也承受不住?」
杜允慈難受得一句話也不想說。
她承認她高估了她自己。她以為她能做到對風言風語毫不在乎。
杜廷海趕回家的時候,杜允慈已經把她自己反鎖在屋裡兩個多小時,誰喊她都不理。
蔣江樵主動道杜廷海面前交待清楚下午是他做主放杜允慈出門,和其他人無關。
杜廷海以為蔣江樵攬責之後緊接著要向他道歉,然而並沒有,蔣江樵只解釋,那種情況根本已經沒法強行瞞她,她也未必願意一輩子躲在杜氏的羽翼之下,她比大家想像得更要堅強。
杜廷海當下正氣頭上,沒忍住發火:「那你看看她現在堅強在哪裡?這種事是堅強就能挺過去的嗎?杜氏的羽翼不護著她護誰?等風頭過去了再讓她面對不行嗎?非要她出去頂最猛的一波浪!我給你權力顧好家裡是怎麼個顧法嗎?」
蔣江樵低垂眉眼未再言語。
杜允慈這時候主動打開房間的門:「爸爸,不要再責備他了,這件事怪不到他頭上。你拿我當傻子一樣隱瞞我、又拿我當囚犯一樣不允許我出門,難道就一點沒錯?」
「鈺姑,你聽爸爸說,」杜廷海急慌慌走進她的房間,追在她身後,「爸爸怎麼會拿你當傻子?怎麼會拿你當囚犯?爸爸只是希望你能安安靜靜休養不受人打擾。外頭那些不相干的人講的話也不該傳到你的耳朵里。」
杜允慈頓足,轉過身來,到底沒能憋住眼淚,撲進杜廷海懷裡:「爸爸,我沒有。我沒有像那些書報寫的那樣被……我沒有,真的沒有,你相信我。」
杜廷海輕輕拍打她的後背:「爸爸相信,爸爸當然相信鈺姑的話。你不都把經過全部經過告訴過我了?」
「嗯——唔——嗯——」杜允慈邊抽噎邊啜泣。
落在程兆文手裡的時候,她是清醒的,因為兩個蒙面人的突然介入,程兆文根本沒來得及對她怎樣。
少時,杜允慈控制住情緒後,又不得不向杜廷海坦誠一件事:「那個牙印……」她摸了摸脖子,上面的紗布在她方才回家來後第一時間被她拆除掉,只剩淤青,齒痕已經不見,她艱難地說,「那個牙印應該是綁匪咬出來的。我昏迷了,什麼都不知道,醒來後它就有了。我……」淚珠子再度控制不住,「爸爸,我可能真的被輕薄過,但我醒來發現牙印後檢查過,我的衣服好好地穿著,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
她實在講不下去了。比起程兆文,她現在甚至更痛恨綁匪。
杜廷海其實也聽不下去了:「別說了,事情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後不會再讓我們鈺姑受一點點委屈。」
杜允慈又哭得不能自已。不過在杜廷海面前,她也不怕放縱自己情緒的宣洩。
直至她哭得差不多,杜廷海突然喊蔣江樵的名字,杜允慈才發現原來蔣江樵一直在外面沒離開,而杜廷海先前並未幫她帶上門,所以全部被蔣江樵聽了去?
意識到這一點,杜允慈簡直想用被子蒙住自己。映紅應該也在外面,怎麼不懂得請蔣江樵離開?她也生氣,蔣江樵為什麼也一點不懂得避嫌?他不是應該最懂老派的禮數嗎?
見杜廷海竟還招手要蔣江樵進門,杜允慈急忙從沙發里跪坐起來拉住杜廷海的胳膊,壓低聲:「爸爸,這是我的閨房,雖然他現在是我的義兄但也不太好吧?」
杜廷海臉上泛出她看不懂的複雜神色:「鈺姑,我還沒來得及和你說清楚,我收江樵不是當義子。」
杜允慈怔忪。不當義子當什麼?
那邊蔣江樵自己不願意進來,依舊站在門側,問杜廷海有什麼話儘管直接吩咐。
杜廷海堅持要他進來:「說好了是一家人,你非要繼續在外頭,我就當你生我的氣,氣我剛剛語氣對你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