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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20:47 作者: 桃桃一輪
    「刁琢……」她的眼淚湧出,熱熱的橫流進鬢角。她很久沒哭了,也不習慣用哭來表達自己,但這一刻她痛不欲生,滿心絕望!

    如果,她不來找龍哥?如果,她不去找三張照片的真相?如果,她能忘記巴希野?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錯?是她作、她自私、她盲目自信?

    你看,害得大秦、胖猴、向桉、譚林一一去世,接下來,還有刁琢、葛明亮、河馬甚至全部的人。

    他們跟她不一樣,不是孤兒,不是沒人要的孩子,他們有父母和親屬,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去世,都會給家庭帶來巨大的悲痛。

    尤其刁琢。

    如果她不主動撩她,或者他不遇見她,後續這一切,都不會有。

    他父親是怎麼去世的,他就算不知道,也能安安穩穩活一輩子,就像她夢見的那樣,開著車,載著他的老婆孩子,好端端地一路兜風。

    現在,他即將變成一具乾屍。

    雖然一會兒後她也將成為一具乾屍,但如果她不追求真相,他也不會如此執著吧。

    好好活著不好嗎?

    好。

    但所有人都死了。

    是我該死。巴雲野被幾隻怪物壓住,雖然能聽見河馬一邊搏鬥一邊叫自己,但她覺得,一切都已結束。

    什麼恩怨,什麼情仇,過眼雲煙而已。

    刁琢已死,她也不偷生。

    甚至,她應該比刁琢死得更早才是,否則,多活一秒,都算對不起他。

    巴雲野眼前的光漸漸暗淡,身子裡最後一絲氣息隨著眼淚的枯竭,也漸漸消散。

    紋蛇男還在喊疼,而壓在刁琢身上的怪物已經堆成一座小山。

    「你……」刁琢胸腔里最後一絲空氣像是被抽乾,他指尖的肌肉仿佛在往骨頭上貼,渾身僵硬非常,腐爛的臭氣鑽進身體,一點一點侵蝕他每個細胞,但他仍堅信,這不是結束!他使出最後一點力量,拉過紋蛇男的手,重重咬下。

    「啊——啊——」紋蛇男像剛剛離水的蝦,劇烈扭動起來,瘋一樣去打刁琢的頭,試圖讓他鬆口。

    刁琢的口中嘗到濃重的血腥氣,同時,也弄懂這其中的玄機。

    紋蛇男能看見他,卻看不見那些怪物。或者說,在紋蛇男的視野里,根本沒有什麼怪物。

    因為他看不見怪物,所以怪物也找不到他。

    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只有這個人看不見怪物?難道因為蘑菇中毒,麻痹了這個人的視覺?可這個人是能看見自己的,瞧他揮拳的動作,一下一下都衝著他的後腦勺而來。

    紋蛇男能看見自己,因為自己是真實存在的,那些怪物,真的存在嗎?

    刁琢大膽假設——如果根本沒什麼怪物,如果所有不符合常理的,都不存在……食肉兔子、站在樹幹後的龍哥、腐肉組成的怪物……

    那什麼的存在的!不存在的東西,又為什麼存在!

    刁琢,你自詡聰明,現在作繭自縛?你也不過如此。他的心裡一再產生自我否定的念頭,沮喪和無奈包夾,讓他忽然升起一陣蒼涼,這感覺很糟糕,像是要將他完全擊敗,拖入地獄一般。

    累,真累,發自內心的疲勞。是否該放棄?該認命?閉上眼睛,不要掙扎,就放任這一切將自己吞噬。

    孔敢之前怎麼都不肯帶他們進這幾座山,果然明智,有時候,膽小謹慎能保命,過幾天,他聽到救援隊全軍覆沒的新聞,是不是會發出嘲諷的笑聲?刁琢命懸一線,卻忽然想起孔敢曾說過的幾句話——

    「小時候,老人提醒過我們,身不由己,被那些邪門的東西牽著鼻子走,非死不可……」

    「一夥年輕人進去,只剩一個回來,穿的是日本鬼子的衣服,破破爛爛,但他自己卻沒受什麼要緊的傷,就是瘋瘋傻傻,還很怕人,人一靠近的大吼大叫,說什麼臭啊,別吃我啊別吃我啊……」

    「後來也沒好,就是變成一個瘋子,嘴裡一直叫著幾個人的名字,就是跟他一起進山的幾個……」

    「再後來死在墳山上,死前腦袋拱在地里,好像要鑽下去似的。」

    「墳山上一個個墳頭,都沒有碑。」

    他們跟孔敢口中的「瘋子」一樣,也淪落得這般田地,說來真是面子盡掃。刁琢自嘲。

    等等。

    「他自己卻沒受什麼要緊的傷。」——這句話忽然撞進刁琢的腦海,他用力睜眼,儘管眼前的一切都模糊不已,胸腔里發出的聲音好像不是他的原聲,但他盡力問已經打累了的紋蛇男:「你看我……身上……傷口……」

    「看個屁啊!什麼傷口!滾開!」紋蛇男大吼,然後因為腹中劇烈的絞痛和反胃感,不斷乾嘔,連膽汁都嘔了出來。

    刁琢背上壓迫力還在,四肢已經僵直,幾乎無法動彈,但他心裡已經明白幾分,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打破這樣的僵局……

    這些怪事從什麼時候開始發生?對了,應該就是那時……

    他咬住自己的舌頭,疼痛讓他的意識有所恢復,視力也恢復幾分,歹徒們的背包七零八落,離他最近的一個背包看著應該是紋蛇男的。歹徒們搜颳走救援隊帶來的很多東西,其中也許正好有他需要的。他更加用力地咬舌尖,嘴裡嘗到血腥味,但身上的壓力似乎有所減輕。他伸出手攀著地,艱難地往前移動身子,努力許久,終於夠到背包的肩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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