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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10:20:47 作者: 桃桃一輪
大家都從她的話中聽出深深的諷刺來,互相使個眼色,再次轉移話題。
葉訊吃完兩個土豆,才從河馬口中得知,爐膛里那一塊一塊的不是木頭或者炭,而是牛糞餅,頓時反胃。巴雲野說,「只有純吃草的牛拉的粑粑才能當燃料,別處還吃不上呢。」葉訊仍無法接受,奔到角落一個勁兒嘔吐,又折騰許久。
大家各自回屋,小紫鑽進睡袋裡,似乎還想說什麼。巴雲野覺得小紫也罷,葉訊也罷,跟她都不是一路人,便裝著已經睡熟,小紫只能作罷。
夜深了,溫度越降越低,狂風夾雜著小雪,又給天地鍍上一層銀白。第二天早上,天氣仍是陰沉,沒有藍天的映襯,廣袤的荒原呈現一片焦黃肅殺,方圓百里仿佛毫無生氣。到了中午,天空轉晴,藍天從陰雲中一點一點透出來,遠處的上和周圍的土地忽然又變得十分溫和。
巴雲野帶著救援隊往東南方向走了一陣,終於找到普洱措。「鄒開貴偏離路線,很有可能走到這裡來——這水挺乾淨,化了就能喝。他穿越羌塘那會兒湖是凍住的,但在岸邊取冰塊不是太難。往下走有個盆地,一路下坡,很節省體力。」
大家沿著岸邊行駛,大朵大朵白色的雲與遠處的冰面相接,看上去白茫茫一片,分不清哪裡是天,哪裡是湖。前方一具新鮮的動物屍體,巴雲野一開始以為是野驢,近了才發現是只藏馬熊,即西藏棕熊。骨架四散,毛皮上沾滿乾涸的黑色血跡,好像經過激烈的撕扯。她捧起熊的頭顱一看,骨頭上幾個洞,旁邊還不少碎骨。顯然,這熊跟之前那隻小熊一樣,都死於盜獵者的貪婪和無情,死後,又被狼之類的食肉動物啃咬殆盡。
每個人都不禁想,且一直都在想,鄒開貴會在羌塘遇見什麼,是龐大暴躁的野氂牛,還是狡猾兇殘的狼群,又或者是不測的暴雪沙暴?葉訊不再虛偽地發善心,他也不想知道鄒開貴失蹤的前因後果,他只想看到屍體。
第12章 撕裂者(3)
接下來的路一如巴雲野說得那樣難行,像搓衣板一樣的下坡癲得車上的人幾乎要吐出來,好不容易下到坡底,地上的石頭根根豎起,你永遠想不到哪來這麼多如同錐子一般的尖銳石塊,而且偏偏聚集在這裡。
小紫被癲得乾嘔兩次後,總算知道為什麼巴雲野叫葉訊降低胎壓。這不,沒走一會兒,葉訊的車第一個破胎,翻越紅山達坂時,皮卡的後輪又爆了,還有一輛車發動機故障燈忽然亮起來。
穿越羌塘,無論對徒步者還是對越野車,都是極大的挑戰,沒有一個人、一輛車是好受的。或者說,這裡本就不該有人,要不為何人類的祖先走遍世界各地,在各種極端條件下紮根,偏偏羌塘沒有遠古人類活動的蹤影。
即便你因穿越羌塘而有了一輩子的談資,你之於羌塘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匆匆過客。
大家下車維修,高原的烈風狂暴地亂吹,時而伴著粗礫,拍打在皮膚上,留下螞蟻啃咬般的麻。體感如此之差,周遭的風景卻美得懾人,真像天堂似的。途徑一些小小的措,陽光下像平鋪的藍寶石,湖面漂浮著未來得及融化的碎冰,野生動物越來越頻繁出現,高原兔、白屁股且不說了,「網紅」藏狐腆著一張大臉,探頭探腦地路過。
傍晚時分,車隊走到羊湖。
「羊卓雍措?!」小紫有些懵,她對羌塘再怎麼沒概念,也知道羊卓雍措不在這裡。
巴雲野搖搖頭,「羊湖是羊卓雍措的簡稱,但這裡是真『羊湖』,布局走向跟羊卓雍措正好相反。我們現在處在可可西里山脈的西段,如果鄒開貴能走到這裡,說明他已經成功穿越三分之一。」
駐足遠眺,水與山、天與地像被凍到一起,如同一幅水墨畫卷鋪開,向四面八方無限延伸。
「我們還要走多久啊……」小紫有些煩躁地問,她的身體和心理都已經到達底線。這不是一段有著鮮明目的地的旅途,如果一直找不到人,補給即將告罄時就會馬上駛出無人區。
巴雲野看小紫情緒低落,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就說,「接下來只能沿著這裡走下去,能不能找到鄒開貴就看運氣。」
大家各自生火做飯之時,巴雲野兔子似的跳到刁琢的帳篷里,「刁隊長,咱們有饃、有風乾羊肉,你又是西安人,不如給大家搞一頓羊肉泡饃?我記得有首歌是這麼唱的——西安人的城牆下是西安人的火車,西安人不管到哪都不能不吃泡饃……」
刁琢坐著沒動,聽她那蹩腳的西安話,心裡有些好笑但臉上仍是嚴肅,用西安話回她,「我不能不吃泡饃,但你不是西安人,可以不吃。」
巴雲野又來勁,「那我……」
「打住。」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巴雲野眨眨眼,「我要說什麼?」
刁琢跟她對視,用眼神告訴她——想來你也不會說什么正經話。
巴雲野挑眼看他,「刁隊長越來越了解我了。」
「近墨者黑。」
「不夠近哦。」
刁琢看向別處,「甚至還可以再遠一些。」
巴雲野退開一步,故意嫌棄地捂住鼻子,「也是,你都3、4天沒洗澡了吧!」
「你也是。」他微笑。
她捂住嘴,很驚訝的模樣,「沒想到刁隊長這麼關注我有沒有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