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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57:55 作者: 汪小雌/蔭下
    勾起嘴角,「今天安全的。」他會不顧及她?

    「不行。」她上過健康教育的,安全期也不見得安全。又捶他,「你壞你壞。」

    她又撩他不是?再這麼下去,他真要壞一次了。哄著吧,「乖,不鬧,下次一定。」

    「……要不,你替我戴,省的我忘記了。」

    「ha wu……」

    「嗯?」

    「zzzzzzzzzzzz」

    緊了緊懷裡嬌滴滴的女孩。就是這麼個小人兒,是他想要的,他得到的,他珍愛的。不多不少,剛好填滿心中的空缺。不管現在稚嫩也好,將來成熟也好,就這麼占著她,在他懷裡一點點褪去青澀,綻出只有他才能享有的光華。就這麼供他疼愛,供他駕馭,就這麼一直被他寵下去。

    正文22 失 恃(有更)

    護士看見鍾閔,簡直像看見救星。「您總算來了。完全失控。」這小魔星!本來兩個值下半夜的護士掛完水就可以交班了,哪知來這麼一出。觸及範圍內的東西全讓她掃在地上,一屋子人,誰上前就又撕又打。哄的哄,勸的勸,全不抵用。掛著兩行淚,也不揩,怒罵,「好不要臉!你們這些大人,合夥欺負我一個殘廢小孩兒!」那語氣幾乎是痛心疾首。

    進病房,果見一屋子人面面相覷。章一抱著枕頭,擱著下巴,眼睛不知看向哪裡,聽見腳步聲,刷地掉轉頭,一見是他,呆了一呆,隨即發作:「你走得好,還回來做什麼!人人不但拿我當廢人,還當我是瘋子!快,快讓他們給我一針鎮靜劑,免得咬到你!」

    她把一隻枕頭耍得呼呼生風,「別靠近我!我要咬人,咬人!」

    「你再往前走一步試試!」

    鍾閔果真停下來,面無表情地看著她。阿姨做做手勢,其他人都退出去了。

    「你鬧夠沒有?」

    她臉上全是淚,幾乎是吼,「我就是要鬧,就是要鬧!嫌我了?索性把我從窗戶扔出去,一了百了!」

    鍾閔的臉完全冷下來。「再鬧,我立馬走!」

    章一被嚇到了,那樣冷冷的鐘閔,不再是那個她所熟悉的,被她呼來喝去還能捧在手心哄著的人。她知道,他說的走就是再不回來了。可那個人明明昨晚還摟著她,說「總是愛著你」,憐惜地親吻她,討她開心,夜裡守著她。一覺醒來,他不見了,連去哪都不知道。其實她只是……只是怕看不見他,怕他不再回來,大吵大鬧,掩飾心中的恐懼,更想著,有人通風報信,他或者會快些回來。結果他回來了,對她甩臉子,揚言要走。這就……已經碰觸他的底線了嗎?原來……他待她也不過如此。

    她拼命忍著不哭。章一,別示弱,你不是離不了他!

    鍾閔看小丫頭那樣,嘆口氣,這是做什麼呢?為這樣一個小人用盡心思,到頭來她只會給自己添亂。什麼時候才能懂事一點?算了,這就是她,他要的她。

    走過去坐下,伸臂摟進懷裡,她掙了幾下沒掙過。在他懷裡也不安生,明顯的抗拒。她還挺硬性。手臂用力,她的頭鑽出來,斜靠在他肩上,總算安靜下來。

    「我回了趟老宅。走得非常早,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

    她不吭聲。

    「事情一完就回來了,本想你或許還沒醒。」

    她有點風馬牛不相干,「我以後困死都不睡覺。」

    「嗯?」

    「省的你趁我睡著做小動作。」

    他有點笑不出來。抬起她的頭,「我向你保證好不好,以後絕不偷偷溜走。」

    她嘴角垮下來,明顯不滿意。

    「……以後,去哪都帶著你好不好?」

    「真的?」

    又忍不住嘆氣,這算不算騙她?他成惡人了。「……去哪絕對先告訴你,你要去,就跟著我。」親她的嘴,「好不好?」這樣說萬無一失。

    她想了想,挑不出毛病,於是點頭,模樣乖巧得不得了。這樣多好。他吻上去。一時間只有口舌交纏的聲音。

    舌尖有點澀。把她放開,果然是在哭。這又是怎麼了?

    她倒開始說:「你不知道,當我跳下去的時候有多怕。我不怕死,因為沒死過。但我怕見不到你……我本來以為我是不怕的,但是那一次你放我走,我看到汽車開走,以為你在上面,看不見你的人,卻知道你在遠去,那種感覺,多殘忍……那一刻路不是路,走不下去……我真的很怕。後來被媽媽恐嚇,跳下去失重的幾秒鐘,都是這樣。睜眼的時候,我對自己說,只要見到你,哪怕再讓我跳一次……我沒想到會廢了腿,如果早知道,我寧肯死,也不要拖累你。你剛才要是狠狠心走了,我絕不怪你,真的……可你,為什麼不走呢?這樣只會讓我賴上你。」

    「從沒有覺得身體這樣沉重,以往讓自己活躍驕傲的身體,如今像半具朽木,只有拖。其他人怎麼看我我不管,我成了這樣,也不怪任何人,真的,連我媽媽,我也不怪她。那一跳,就是摔死了我,我也還不了欠我媽媽的債……所有的人都在逼她,從沒有一個人真心想過她,愛過她。她多可憐,她多想做一個好女人,但是沒有機會……老天不給她機會……她有什麼錯,錯在她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生下了我……她要是真的壞,拿枕頭一捂,哪裡還有我的命在……那麼多男人,是糟蹋……她怎麼挨過來……都是因為我,要養活我這個包袱。」

    他把她摟進懷裡,「別說了,別說了。」

    她搖頭,「遇見你,是她唯一一次遇對了人,可偏偏又是因為我。隆冬鬧了婚禮,偏偏還是因為我。我醒來後敢問你隆冬,因為我不怕欠他,他要有什麼,來生債,我做牛做馬還他。可我不敢問我媽媽,我已經欠她太多太多,如果這次因為我,又生牢獄之災,做牛做馬還不完,下輩子……下輩子只有我做她的媽媽,為她吃十月苦,受撕身痛,從此操碎一顆心,受盡一生累。」

    她鼻涕眼淚已經打濕他胸前大片,張大嘴發出單音節,不斷重複,聽不清在喊什麼。

    他的心仿佛被人捏做一把。這是真正的慟哭。他知道她喊的是誰。可是……已經太晚了,那個人永遠也不可能出現在她面前。

    他整個人仿佛被她的哭聲捆緊,吊起來,一鞭鞭地抽。寶貝,我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

    ***待續****

    手放在她後腦勺上,用力往身體裡撳,撳進心口裡,聽見了嗎,它在說難受。明明是想要保護,卻讓你一次次承受不該承受的。成人的世界裡太多嗔痴貪慾,提早把你卷進來。得到你,誓要一輩子寵著你,那些滿滿的自信卻在你的眼淚前輕易揮散掉,比什麼都來得有效。可又能怎麼樣呢?為你做的每件事我絕不後悔。無論發生什麼,無論你變成什麼樣,我已將心鑄成囚牢,此生將你禁錮。

    她的淚,她的呼吸全是熱的,暖暖的烘在皮膚上。已經哭得閉住了氣,抽噎,涕淚還在往下流。最後,終於是止住了。他的真絲襯衣前面打濕了,皺巴巴一大片。上面還沾著亮晶晶的東西。

    她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

    他揪下她的鼻子,「小鼻涕蟲。」捧著她的臉看,整個T區都是紅的。她又噎了一下。竟哭成這樣。不過也好,在他懷裡這樣毫無顧忌的大哭,他就是要她千百種姿態只在他一人面前。

    她側過身抽紙巾去給他擦,一抬眼,卻發現他若有所思地盯著她,那眼裡頭的東西……是沉溺。

    她說:「我什麼時候才能不哭?……媽媽她,從未見她哭過。」

    他眉頭擰起來,實在不想她提起那個女人。「哭好,哭比笑來得真實。」

    「我也不想哭的,可是,忍不住。」

    「下次就別忍,憋壞了身子。想哭就哭,這不是人人都有的特權。」

    她看著他,「那麼你呢,連小的時候都不肯哭,不怕憋壞身子?」

    他說:「你擔心嗎?不會的,因為只要有你,會連我的份也哭出來。所以,想哭就盡情的哭,就在我懷裡,再沒有別人。人都說眼淚是治癒心傷的良藥,那麼今後,苦難傷痛都由我來背,待到傷痕累累,你再為我流一捧兩捧的淚。」

    這人又來了。那樣真的表情,說著這樣的胡話,偏偏,又是她愛聽的。軟軟靠進他懷裡,忍不住嘆口氣。還有多少日子容她這樣胡鬧?縱然他肯,自己的身體卻不允許。是不是該主動去治療呢,難道讓腿上的肌肉一天天萎縮不成。可是,心裡仍有東西放不下,有個人,是她相見的。

    手指在剛剛打濕的那一片劃圈圈,思想鬥爭了很久,終於說:「我想見我媽媽。」感覺他的手臂有點僵硬,「我知道你不喜歡她這個人,但是,發生了這樣大的事,我始終想聽聽她說什麼。說我天真也好,自欺欺人也好,不過是因為還相信這天底下的親子之情哪能說斷就斷的。什麼叫血緣至親?我身體裡流著她的血,一輩子帶著她活下去,是她的命餘留在我這裡,會隨我再死一次。」

    她把頭抬起來,「你會理解的對不對?十幾年來,我們母女過的是什麼日子?沒有我,她不知活得有多好。你不知道,她其實……是很愛我的。剛上小學,有次在新華書店,拿著精裝彩圖的安徒生童話再不肯放手,只是說『要』,結果付了錢,那天連吃碗麵的錢都沒有了。還有史迪仔,也是她送我的,那天是我生日,收到的時候不知多開心。洗了那麼多次,褪了色,有地方還裂了線fèng,但我就是捨不得丟。條件那麼差,她也總是將我打扮得清清慡慡。要吃什麼,只要我多說兩次,她也總會給我買,卻從不讓我拿錢。她說,這錢不乾淨,吃進肚裡,生了髒。」

    「曾經有段時間,我是不想讀書的,因為費錢。她打我罵我,我都不去。最後她說,你以為我是為了誰,讓你來到這世上,多受些書本酸氣,總比早受窮世污濁強。你看,她其實……她其實比誰都自憐自愛。」她說著說著又要哭,趕緊停下來。緩了緩,「讓我見見她。我能長到這麼大,一路磕磕絆絆,全仗著她,現在,如果不見她,要我安心治療,我做不到。」

    他心裡不知是什麼滋味。這番話,到底因為她太單純,還是因為十幾年的相依為命?他說:「現在,即使有我,也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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