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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57:55 作者: 汪小雌/蔭下
看著咖啡從水槽流出去,章一感嘆,這麼好,怪可惜的。突然間整個身子都繃緊了,因為有雙手正從後面環住了她。
她沒有轉身,打開流水,洗著杯子。那雙手順著她纖細的身體游移,最後停在某個地方罩住。有東西貼著後背,溫熱的,結實的,陌生的。她仍舊洗著杯子,杯子弄得再髒都能重新變得乾淨,但有的東西不能。鍾閔把頭擱在她肩上,嗅。她的味道很新。僅僅因為新,已經是那樣美好,像枝上抽出的第一棵芽,或者拆封的新毛巾,只想把臉埋進去,把那點新一點點吸進肺里熟悉。
章一開始發抖,她像被裝進了一個巨大的竹篩里,所有的力氣簌簌地從篩fèng中流出。鍾閔的手沒有拿開,他把嘴湊到她的耳旁,「你的胸脯里藏了什麼?」
她的心跳得很快,清楚的聽到鍾閔的鼻息,「沒,沒有藏什麼。」
鍾閔懲罰似的將手一捏,笑罵:「小騙子,明明藏了東西還不肯承認。」
他暖暖的呼吸噴在耳後,癢,癢得想要撓,撓不到,兀自火辣辣起來。「我真沒有。」
鍾閔說: 「看來你不知道,那我告訴你,你的胸脯里藏著兩隻鳥,有細軟溫熱的身子,怦怦的心跳,還有尖尖的鳥嘴。」
章一的眼淚滾下來,滴在鍾閔的手上。
「哭什麼,嗯?」鍾閔將她的臉扳過去,吻她的眼睛,吸走她的眼淚。章一不肯睜開眼睛,她寧肯她看不見眼前這個人,寧肯無法感知這個世界,那樣是否要好過一點。
鍾閔的唇到底尋上了她的。她小而豐滿的唇被鍾閔狠狠地含食。章一喘不過氣來,她纖細的脖子被扭轉,很快她的身子也被扭轉,如同在竹篩中顛翻一次再篩,這次,她抖得更快。她兩隻手撐在水槽上,一隻手裡還把著那隻咖啡杯,杯子在瓷磚上摩擦,發出一條條冷而銳的聲線,她的一條手臂細細密密地起了疙瘩。
鍾閔終於放開她,章一仍閉著眼,但知道他走了。
鍾閔的臉色很不好,章一不敢再看第二眼,只是吃她的飯。吃飯時她也不抬頭,因知道他在看她。她很快吃完,逃回房間。他跟進來,關上門,在床上坐下。「你們班導今天找過我。」
章一的眼皮抬了抬。
「你知道為什麼找我嗎?」
「我不知道。」
「他說你已經有兩個下午無故逃課了。」
她不響,依舊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位置,低著頭瞧地毯上紛繁複雜的顏色,那麼多,讓變色龍來變,不知會否變得出。
「你就沒什麼跟我說的?」
她還是不響。
鍾閔冷笑了一聲,「不想讀書?你可以直接告訴我,何必有這些小動作。不說話?那我馬上通知學校,明天你不用去上課了。」
鍾閔站起來,章一抬起眼,眼裡儘是慌亂,她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哀求說:「不要。」
「現在豈非由你說了算?」
章一加上了另一隻手,幾乎是抱住了鍾閔的手臂,「我說,我都說。」
鍾閔居高臨下地審視她,她咬了咬下唇,紅綃鍛里的白脂玉。
「我這兩個下午是去了新開張的遊樂園……」她沒有說下去,鍾閔的臉色稍霽。
「一個人?」
她放開手,眼垂下去,點頭,「嗯。」頓了頓,「我以後不去了。」
鍾閔失笑:「你多大了,你以為你還小,可以連續兩天泡在遊樂園?」
她的聲音低不可聞,「我小,我是孩子,所有人都該當我是孩子。」
鍾閔仍舊聽見了,他捏住她的下巴,逼她抬起頭,「你再說一遍。」她撇開了眼。
「可惜,這所有人里並不包括我。」章一尖叫一聲,已被摔在床上,頭昏腦脹,來不及看清,鍾閔壓了上來。
章一尖叫,掙扎著避開鍾閔的吻,她像一頭髮犟的驢,四蹄並用,漸漸地,眼淚奔出來,到後來連為什麼要掙扎都忘記了,只是哭叫:「我是個孩子,我是個孩子。」她一腳踢中鍾閔的小腹,可惜早已沒什麼力道,鍾閔怒了,尤似方才不過同她鬧著完,三下五除二,將她兔子似的剝得乾乾淨淨,扔在冰冷的被面上。
鍾閔騎在她腿上,脫自己的衣服,她只是發抖,抽不出一絲力氣。他附上來,撥開她的亂發,她在流淚,兩條靜靜地河流泛著光,中間立著白石橋,漂著紅篷船。
鍾閔吻上紅篷船,去挑逗裡面藏著的軟嬌娘。章一肺里的空氣被他一點點擠出來,熱流不斷流出。他探手去摸,然後支起了身。章一腦子裡一片混亂,感到身上的熱度消失了,睜眼看時,鍾閔將被子掀在她身上,隨即穿好衣服出去了。
章一簡直搞不懂,此時仍有東西流出,她這才明白原來是她每個月最討厭的日子來了。然而最討厭的日子卻救了她。
那天晚上,章一痛得只覺整個小腹都要往下墜出。她咬著被角,渾身冷汗,在整片的模模糊糊里走不出,她喊媽媽,媽媽的手放在她的額頭,她安定了,終於睡過去。
第二天,一切如常。章一安分了兩天,然後她又逃了課。鍾閔的臉上沒有一絲情緒,但就是因為如此,才說明他正在生氣。這點她知道的。
「昨天才說過,你今天又去遊樂園了,真不錯。」
章一非常震驚。
「你不用這麼看著我」,鍾閔說,「你扮一個下午的公仔可以掙幾個錢?」
她已震驚得說不出話,隨即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渾身的毛倒豎起來,尖叫:「你找人監視我,你監視我!」 她孩子式的尖叫是十分稚嫩兼穿透力強的。
鍾閔看著她踏著腳亂轉,不做聲。他擔心發生昨晚的事後,她會受不了有所反應,因叫人看著她點,哪知道發現她逃課的秘密。
「你就這麼想掙錢,想脫離我?」
章一氣得只覺一口濁氣堵在胸口,所有加諸在這個少女身上的一切急需一個出口,她恨眼前這個人,恨不得上去狠狠地廝打他,咬死他。
鍾閔冷眼旁觀,看小丫頭咬牙切齒的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兩腿交疊,一手搭在沙發扶手上,典型的談判姿勢。
十五的孩子懂得不多,但也不會少。她所有的世界相當純潔,非黑即白,她能接受早戀,接受上課傳紙條,下課偷偷牽手、親昵,她能接受班裡男同學的愛慕眼光,被人當做校園話題提及討論,她能接受的有很多。但這很多里不包括同一個老男人同處一室,發生親密關係,尤其是這個男人曾經是母親的愛人。她有她小小的自尊與原則,她知道不能腳踏兩隻船,不能與女朋友喜歡同一個男孩子,不能偷食禁果。她懂得什麼叫不正當關係,什麼叫強 暴。
章一終於止住了。然她的聲音依舊是顫抖的,是剛剛尖叫的後遺症。她說:「沒錯。我就是要掙錢,等我攢夠了錢我就能離開這裡。你知道嗎,我晚上都不敢睡覺,夜裡只感到恐懼與噁心。在學校,我覺得自己是個另類,時刻擔心別人窺視到什麼,我甚至害怕別人的注視。我根本無法安心學習,絞盡腦汁想要掙錢,你一靠近我就怕得要命,可我又不知道怎麼辦,我要瘋了,要死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是你讓我變成這樣,是你,你不是人,是魔鬼,是撒旦!」
鍾閔倒笑了,「想錢怎麼不問我要?」
章一張大了嘴。
「如果你問我要,我肯定會給你的。聽聽我的建議怎麼樣。即使你現在能脫離我,你又能去哪裡,外面的人未必比我好得了多少,現在的犯罪率很高,你怕不怕?你也出去工作過,干多少又得多少,你也有數。我知道你沒有安全感,聽我說,你跟著我,除你上學生活費用之外,我每個月給你一千塊零花,這沒什麼特殊,你同學的零花興許比你更多,從現在起算,到你十六歲,怎麼樣?」
她只是木著臉不說話。
「到時你成年了,再決定去留不遲,我絕不逼你。」
章一仍舊不說話,只是那眼神是分明的不置信。
鍾閔似嘆了口氣,「我知道你顧慮什麼。」
章一收緊拳頭,低下頭,過了半晌,又過了半晌,聲若蚊蚋,「只要你不弄傷我……」她的淚珠滾下去,落在開司米地毯的織花上,瞬間沒了蹤跡。鍾閔擁她入懷,「我保證。」
林致覺得鍾閔簡直是有病。「你這樣算什麼?養著她,像養一隻小貓小狗,餓了餵食,冷了穿衣,病了送醫,可以看,可以抱,除此之外,就是提防她隨時可能咬你一口。」
鍾閔掃他一眼,說:「你黑了一些。」
林致拿手機敲打桌面,「喂,別顧左右而言他。」
「我有嗎?」又說:「這手機還是同晉川相同的那一部。」
林致的臉色由晴轉陰。
「我都不問你又同誰去享受南加州的陽光,你還來管我做什麼?」
林致氣結,將手機扔到老遠的位置。過了一會,幽幽說:「其實,我那天看到他了,就是最後一次同你分手之後。」
鍾閔嗤一聲,「你的口氣十足十地像怨婦。」
林致將兩手相握,肘關節放在腿上,身子往前探,「你知道的,就不要拿我取笑。」
「既然不能在一起,就放棄吧,若是放不下,忘不掉,那就痛苦吧。」
林致用手捂住了臉。
鍾閔嘆氣,「你這是何苦來?」
「你知道的,問題不在我。」
鍾閔說:「我很想替你找他談談,但是我不能,很多事就像唐僧取經,每一步都得自己來,旁人代勞不得,不歷劫,修不了正果。」
林致從手掌里抬起頭,紅著眼圈,「他若給我劫歷,又還好些,可他分明已當一切都沒發生過,從頭至尾我都沒有存在過,他是火車頭,捨棄了出軌的車廂,迷途知返,早駛得遠了。」
鍾閔說:「若他真是這樣,也是你識人不清,怨不得別人。」
林致往後倒,長嘆了一聲,「我從沒怨過。」
鍾閔站起身,「我走了。」
林致問:「去哪?」
「我去接她放學。」
「何不讓司機去接。」
鍾閔已走出幾步遠,聞言回頭笑說:「我突然特別想她。」
林致的表情非常複雜,想說什麼,終是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