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頁
2023-09-19 09:51:55 作者: 回南雀
鬧鈴一響,我起床去學校,到大門口才覺出有哪裡不對,想了一圈,發現是忘了帶大提琴。
十幾年來,我去哪兒都帶著它,它已宛如我的半身。我卻把它忘了。
我捂著臉,頭疼欲裂。眼前一會兒是小妹扒著飯,吃得狼吞虎咽的畫面;一會兒是媽媽躺在床上,倔強地朝我丟枕頭,讓我滾去上課的畫面;一會兒又是林笙與冉青莊在教室親吻的畫面。
回過神時,我已經稀里糊塗地站在了教導主任的辦公室門前。
我告發了他們。
將我所看到的,關於林笙與冉青莊的種種,全數告知了教導主任。
我平靜地掀起驚濤駭浪,將他們一個個卷進深淵。
痛苦更少了,晚上我甚至能睡得著覺。沒有愧疚,不會自責,我變得麻木不仁,沒有良知。
現在看來,那更像是一種自我保護機制,大腦覺得我可能無法承受那些複雜的情緒,未免身體崩潰,便暫時替我隔絕了它們。
林笙轉學出國後,我順理成章得到了心心念念的保送名額。周末在家收到保送通知的那一刻,所有的情緒蜂擁而至,猝不及防地又都回來了。
我顫抖地捏著那張紙,被那些複雜的,揪成一團的情緒擊倒,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小妹驚恐地跑來,問我發生了什麼,結果看到我手裡的保送通知書一下子歡呼起來。
「媽媽,哥哥拿到名額啦!」她跑進臥室,同媽媽一起分享這份喜悅。
是,我拿到名額了,用不光彩的手段,卑劣的,藏著私心的,靠告發競爭對手……拿到了最終的名額。
我搖搖晃晃起身,沒和家人交代一句便衝出了門。
之前冉青莊留堂,曾跟我說過他家大概的位置。我知道他家在哪個小區,也知道約莫是哪一棟,只是不清楚是一樓的哪一家。
我這頭看看,那頭望望,在兩家人窗外探頭探腦,沒多久便被冉青莊發現。
他開門出來見我,站在台階上,問我想做什麼。
「對不起……」
我剛走向他,他就退後一步,嫌惡地蹙起眉。
我無措地停下腳步,痛苦於他對我更不如前的態度。
「你只有這些要說嗎?」他站在高處,冷漠地看著我。
我也不知道除了道歉我還能說什麼,如今再說任何的話都像是狡辯,甚至連道歉本身,都透著一股虛偽做作。
「對不起……我,我很需要錢。」
我將自己的無恥說的這樣理直氣壯,連冉青莊都有些出乎意料。
「你很需要錢。」
他平淡地複述完我的話,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往屋裡走去。
我追上去一把拉住他的手,他猛然回身揮開我,似乎連我一絲一毫的觸碰都無法忍受。
拳頭已經揚起,手臂肌肉緊繃著。我仰著臉,閉起眼睛,不躲不閃,等著他的拳頭落下,希望他的拳頭落下。
但預想中的疼痛沒有來臨。
「我不想再見到你,季檸。」
胸口被不輕不重推了一下,我往後退了好幾步才堪堪穩住身形。
再抬頭,冉青莊已經關了一樓的入戶門。
「咳咳……誰啊青莊?」年邁虛弱的聲音自屋裡傳出來。
「沒有誰,推銷的。」冉青莊走至窗前,一把拉上窗簾,隔絕了我的窺視。
隔了幾個月,我又去找過冉青莊一次,從窗戶看進去,裡頭家具都搬空了。
我著急地向人打聽怎麼回事,鄰居說冉青莊奶奶上個月去世了,冉青莊賣了房子,之後就不知道去了哪裡。
他走了。
徹底的,走了。
他說不想再見到我,就真的再也不見我了。
那天春光明媚,街頭開著大片大片擁擠的櫻花,我走了一個多小時,一個人獨自走回了家。到家就發起高熱,病了許久才好。也不知是不是刺激太過,病好後就想不太起來關於冉青莊的事了。
我以為是癌症,是腫瘤讓我失去了記憶,但其實不是。
我沒有失憶,我只是在一點點想起來,想起我曾經是那樣孤單地喜歡著一個人,那樣迫切地渴望著一個人,那樣痛苦地覬覦著一個人。而因為這份喜歡、渴望與覬覦,自己又變成了多卑鄙、多自私、多可怕的一個人。
腥鹹的海水從喉嚨里嘔出,我大口呼吸著,眼前被明亮的燈光照得很不舒服。
「醒了醒了!」有誰在說話,「沒確認身份前,把他拷到里艙。」
「這個孩子還有女人怎麼辦?」
「分開關押。」
這是三天的量,前天昨天今天。
第58章 本來不該是他的
白熾燈不停搖擺,起初我以為是我的視線在晃,等完全睜開眼,才發現在晃的是整個身處的空間。
吃力地撐起身,手腕傳來牽扯感,我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左手被拷在了牆角的一根管道上。
衣服還在滴水,外頭隱隱傳來海浪聲,加上顛簸的空間,我應該是在船上……
「別亂動,醒了就靠牆坐好。」
眼鏡早些時候在餐廳就掉了,是以我現在看什麼都有點模糊。
眯著眼看向發聲處,瞧見門邊站著個二十來歲的娃娃臉年輕人,站的筆直,表情嚴肅,身上穿著深藍色的作戰服,頭上戴一頂配護目鏡的頭盔,側面有「特警」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