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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51:55 作者: 回南雀
    「好巧,沒想到能在這兒遇上。」

    盯著那隻修長白皙的手,我僵硬地接過袋子,慢半拍才想起要回他的話。

    「啊,是,好巧……」

    八年過去,他好似已經完全忘記我曾經做過的事,對我就像對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同學。客氣,但不熱絡。

    比冉青莊的態度好不是一星半點。

    「你看起來臉色不好,是身體不舒服嗎?」他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詢問道。

    「小毛病,有些感冒而已。」我下意識收緊了拎著袋子的手。

    「哦,你……」林笙剛想再說些什麼,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他看了一眼,馬上接起來,「好……知道了……我馬上回來。」

    掛斷電話,他歉意地朝我笑了笑,表示自己這會兒有急事要先走一步,然後掏出一張名片給我,讓我聯繫他的話打上面手機就好。

    「傅慈,你是現在跟我回去,還是等會兒自己回去?」林笙回頭問向輪椅上的男人。

    男人在我和林笙說話時,一直專注地盯著面前波光粼粼的水面,毫無聲息又死氣沉沉。林笙問他,他也沒有馬上給出回應,好似在周身設了屏障,自動將所有外物屏蔽。

    直到林笙無奈地提高音量又叫了次他的名字,男人才眼睫輕抬,朝我倆這邊看過來。

    「滾。」他薄唇開合,音發得十分標準。

    林笙並不生氣,笑嘻嘻地舉起雙手,轉身就要離去。

    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名片,再抬頭,林笙已經走出去好幾米。

    「等等!」腦子還沒想好要做什麼,腳跟嘴就先動了。

    我追了兩步,叫住林笙。他轉過一叢矮灌木,回頭看向我,帶著些疑惑。

    我猶豫著,還是問出口:「你還記得冉青莊嗎?」

    怪不得今天冉青莊突然就把聯繫方式給我了,原來一切自有天定。老天早就安排好了這齣破鏡重圓,我不過是一個傳聲筒,一支502,負責充當重要道具,見證主角們失而復得的可貴愛情。

    我千方百計想要補償冉青莊,可再多物質上的補償,又怎麼比得上將林笙還給他?

    林笙聞言面上的表情立時變得有些淡:「我還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問呢。」

    只是幾步路,幾句話,他的態度便與方才天差地別,語調依舊輕柔,聲線卻陡然冷下來。

    「你報復也報復過了,還想怎麼樣呢?」

    我怔怔看著他,從兜里掏出手機的動作都頓住了,覺得錯愕,又似乎……沒那麼錯愕。

    奇怪,我以前明明和他接觸不多,只是通過冉青莊才對他有零星的了解,為什麼一點不驚訝他會有兩幅面孔?

    「他還很記掛你。」想了想,又補了句,「還留著你的戒指。」

    「誰,冉青莊嗎?」林笙挑眉,隨即一幅瞭然模樣,「你們在一起了?」

    我抿了抿唇,口袋裡,摩挲著名片表面的手指指腹迅速出了層汗。

    「沒有。」

    林笙哂笑著,忽然湊近我,用一副挑釁的口吻道:「那你可太廢物了。我用個路邊買的20塊的破戒指都能讓他記掛這些年,你做那麼多,竟然都沒和他一起?」

    就知道那戒指那麼難看,根本不值錢。

    可有什麼用?冉青莊喜歡,就算是20塊的破爛貨,他都如珍似寶;冉青莊不喜歡,萬把塊的真金白銀,他也棄若敝履。

    「當年的事,是我不對……」手指緊握成拳,名片一點點被我揉爛。

    明明對冉青莊可以那樣輕易說出口的懺悔,換到林笙面前卻如鯁在喉,要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

    我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當年他和冉青莊一樣是受害者,是我的一念之差害他們彼此錯過了八年。他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冉青莊喜歡就夠了。我要有身為「重要道具」的自覺,要做的只是修補當年造成的錯誤。至於對方值不值得……並不是我需要思考的問題。

    而且作為受害者,他對我這種態度也是合情合理的,一開始那麼友善禮貌才叫不正常。

    「好了,做了就做了。既然決定是自己做的,就別一幅好像別人逼你的樣子。」林笙打斷我的話,重新拉開彼此的距離,往後倒退著道,「讓冉青莊別記掛我了,我現在……已經有別的喜歡的人了。」說完,他沖我擺擺手,瀟灑轉身離去。

    我往前踏了一步,想再追,又覺得沒必要,最後還是收回腳,原地站了會兒,轉身繼續朝之前的方向行進。

    「你是他之前的男人嗎?」

    路過那個坐在輪椅上男人,他忽地開口,聲音透著一股艱澀與喑啞。

    我停住腳步,回身看向對方。

    男人支手撐在輪椅扶手上,托著下巴,靜靜望著池塘里悠然擺尾的魚兒,好似紮根在岸邊的一棵樹。雖然外表依舊高大挺秀,內里卻逐漸枯敗,行將就木。

    若非此地就我和他兩個人,我都不敢信他會開口和我說話。

    「你是林笙的……」

    結合林笙臨走前說的話,我對眼前男人的身份多少有了些猜測。他能問出這樣隱私的問題,起碼同林笙不會是普通的醫生、患者關係這麼簡單。

    「是我先問你的。」他朝我斜斜睨過來,哪怕病骨支離,也強勢依舊。

    「不是,」我說,「我們只是高中校友。」

    他收回目光,繼續看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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