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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1:28:09 作者: 魚幾
    太累了。

    心也累,身體也累。

    渾身的骨頭都很沉,疲憊感像是從骨縫裡漫出來的。

    客廳里,連祈給金毛添上了狗糧,半蹲在窗台邊跟金毛說話。

    「我還沒生氣呢,她就先跟我生起氣來。」

    「知道自己一淋雨就感冒,還不注意,我這都提醒過她幾遍了?」

    「誒,桶,你先別吃了,你來評評理,這事是誰不對?」

    這幾句話明顯是在說給她聽的。

    江驚歲睜著眼睛望向天花板,耳朵里聽著連祈有一句沒一句的說話聲,心情奇異地慢慢平靜下來。

    那種倦厭情緒一點點地散去。

    江驚歲眨了眨眼,終於抱著被子坐起來,轉頭看向門口的方向。

    「連祈?」她帶著點鼻音地叫他一聲。

    連祈不回應。

    還在自顧自地跟金毛說話。

    江驚歲又叫他一聲。

    他還是不答。

    江驚歲換了個姿勢,小臂環著雙腿,下巴擱在膝蓋上,盯著門口慢吞吞地說:「你再不理我,我就丟了你的杯子,讓你以後用碗喝水。」

    「……」

    連祈終於過來了,手裡還端著一杯熱水。

    江驚歲莫名有點心虛,揉了揉發癢的鼻尖,一聲不吭地把熱水喝掉了。

    連祈還是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也不說話。

    從沒見過他生氣,江驚歲頓時被他弄得心裡毛毛的,小心翼翼地伸出手來,指尖碰了碰他的手腕,討好地仰臉望向他:「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生氣了麼?沒吧,你看錯了吧。」連祈眼皮一挑,不冷不淡地笑了笑,「我這不是挺開心的?」

    江驚歲:「……」

    那什麼,要不你還是別笑了吧?

    江驚歲啞然地同他對視一會兒,最後破罐子破摔地往床上一躺,一副罵不還口,打不還手的模樣:「你要不就罵我一頓吧,罵完了這事就翻篇了。」

    老是這樣憋著,她也難受。

    還不如直接把這口氣,吐出來。

    連祈欺身過來:「江驚歲——」

    頭頂籠罩下來一片不太明顯的陰影。

    江驚歲閉上眼睛,心一橫:「你打。」

    下一秒,卻聽他像是嘆了口氣,手在她臉上不輕不重地掐了一把,說話語氣又柔軟下來:「說吧。」

    她睜開眼睛,對上他垂下來的眸光。

    「說什麼?」她下意識地問。

    連祈把她拉了起來,輕捏住她的臉,向上一抬,視線低下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在瞞著我?」

    上周說有事,不知道幹嘛去了。

    問她也不說。

    這周還是說有事,也不知道去哪了。

    回來之後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連祈坐到床邊,身子朝江驚歲側著,手還沒收回來,捏著她的臉上下晃了晃。

    江驚歲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淺色的眼珠一轉不轉的,隔了足足半分鐘,她才輕輕掙開他的手。

    人又倒回床上,仰躺著看向天花板。

    連祈也不催她,只是側頭看著他。

    氣氛安靜片刻,江驚歲抬起手來,將手臂橫擋在眼睛上,開口說話時語氣很平靜:「他還是想賣掉這個房子。」

    一個沒頭沒尾的他。

    但連祈很快反應過來,這個他,指的是誰。

    江驚歲說話一向簡明扼要,從上周跟江文憲的不愉快見面,到這周的「三堂會審」,豎起來其實只有寥寥幾句話。

    她本來是有很多想說的,但從她死心的那一刻起,她又什麼都不想說了。

    沒必要了。

    她已經不想再為這事煩心了,就到此為止吧。

    手心裡忽然被放了幾張有些硬的東西,像是卡片一樣,稜角抵著指腹柔軟的皮膚,江驚歲橫在眼睛上的那隻手的指尖微動了動。

    手臂放了下來,睜眼一看,手裡抓著的東西是銀行卡。

    先前她跟連祈開玩笑,說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連祈就把銀行卡給她了。

    江驚歲沒要,找了個時間又把卡放了回去。

    轉了一圈,銀行卡又回到了她手裡。

    連祈稍稍向前傾身,指尖挑開她纏在耳骨釘上的碎發:「不想賣就買下來。」

    他沒說那些多餘的、安慰人的話,那都沒用。

    而是直接給出了解決辦法。

    房產證上寫的是江文憲和許茹的名字,屬於夫妻倆共有財產。

    許茹離世之後,按規定這算是遺產,配偶和孩子各持一半。

    江驚歲不同意的話,江文憲也沒辦法越過她去賣房子,所以才會三番兩次地來找她。

    連祈給出來的方法直接解決了這個問題,江文憲之所以執著於賣房子,是因為他想要賣房子的錢。

    那就給他錢,然後把房子過戶到江驚歲名下。

    江驚歲卻搖了搖頭,有點無所謂地說:「我想通了,他想賣就賣吧。」

    先前她選擇搬回這裡,是因為她覺得這裡有她媽媽的氣息。

    但事實上。

    這裡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

    「我之前總覺得只要這裡的房子還在,我媽媽就也會在,但後來我就想明白了,是我在自欺欺人。」

    江驚歲環著雙腿,偏頭看向窗外暗下來的天,「這裡只是一個空房子,人走了就走了,什麼都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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