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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1:23:02 作者: 斑筠
    掛斷電話後,機場的喧嚷聲再次傳入耳畔,可是段凌波卻漸漸失去了意識。

    迷迷糊糊中,她仿佛聽到了沈梓溪的聲音:「凌波!凌波!你怎麼了?凌波,你別嚇我。」

    「不行,得趕緊送她去醫院。快,嚴恆,趕緊過來搭把手!」

    世界驀然安靜下來,段凌波好似墜入冬日的冰湖,聽不見任何聲音,渾身冷冰冰的,也分不清是冷還是痛。

    下午四點,段凌波從某個難言的夢中掙扎著醒來,渾身仿佛遭受暴擊,一點兒力氣都沒有。她的眼珠子乏力地朝四周轉了轉,才發現周圍儘是白色的牆壁,一派死氣沉沉。

    她猛然意識到這是在醫院。

    病房一片死寂,段凌波微微偏轉過腦袋,她看到了沈梓溪通紅的眼眶,她的難過和不忍全寫在臉上。段凌波靜靜地看著她,沒等她出聲,她突然感到呼吸凝滯,命運之手仿佛掐住了她的咽喉,讓她無法呼吸。

    不用沈梓溪告訴她,身體裡某種東西被剝離的痛感異常強烈,這意味著什麼,她特別清楚。此刻的她就像是被暴雨淹沒的某種植物,蔫得毫無生機。

    沈梓溪靜靜地坐在她身旁,從下午到傍晚,一直在安靜地陪著。

    起初段凌波十分平靜,她便以為她心情平穩,沒有特別絕望,於是放心地出門給她買晚飯。

    誰知買完晚飯回來時,段凌波仍舊保持著她離開的姿勢,一點兒都沒變。

    「我給你買了點兒粥,清淡的,你趕緊趁熱喝。」

    段凌波點點頭。

    就憑這一個動作,沈梓溪立馬瞧出不對勁,她快步走過來,才發現段凌波的臉上滿是淚痕,淚珠大顆大顆地落下來,眼睛腫得嚇人。

    以往段凌波也會傷心難過,可是像這樣神情憔悴的悲傷絕望她從未見過,她目光呆呆地注視著面前潔白的床單,就好像靈魂被人抽走一樣,這個世界已經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凌波。」沈梓溪出聲喊她,「你沒事吧?」

    她失神地搖晃腦袋。

    沈梓溪咬了咬唇,伸手握住她的手,安慰她:「凌波,你別難過了,吃點兒東西吧,你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這樣下去不行的。」

    她在知道結果的時候已經哭了好一會兒,此刻的嗓子嘶啞得厲害。

    可是段凌波就好像聽不見她的聲音一般,什麼反應也沒有,就只是面無表情地掉眼淚。

    那天她一直在哭,睡醒了哭,看著窗外的晚霞哭,偶然聽到外頭傳來孩子的哭聲,也跟著哭。

    好像一下子承受了人生最大的苦,沒有別的途徑可以發泄,只是一味地掉眼淚。

    第65章

    陸生塵是在第二天上午趕來的醫院, 因為沈梓溪實在放心不下段凌波,告訴他她住院了,讓他過來一趟。

    其實陸生塵最近的狀態也不好, 傷口感染使他接連發了好幾天的燒, 吃過藥後意識始終迷迷糊糊的,混混沌沌地過著一天又一天,也錯過了好多來自外界的消息。

    昨天白天好似聽到了段凌波的專屬鈴音,但他實在是太累了, 胳膊就像被灌了鉛一樣, 怎麼都抬不起來。

    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稍稍恢復了一點兒體力,隨後就接到了沈梓溪的電話,告訴他段凌波住院了。

    陸生塵的眉心不自覺一凝,著急地問道:「她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嚴重嗎?」

    那端的沈梓溪沉默良久,卻沒有告訴他,只說:「身體方面還好, 主要是心理問題, 你趕緊過來看看她吧。」

    「好,我馬上過來, 麻煩你了。」

    那時是上午八點, 陸生塵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他皺著眉深吸了一口氣,揉著太陽穴下床, 飛快地去洗手間洗漱,然後拿起床頭柜上的車鑰匙,往地下停車場走。

    車窗外的白楊高大挺立, 一棵接著一棵地擦窗而過, 陸生塵的腦袋裡不斷浮現出沈梓溪剛剛說過的話,她說主要是心理問題。

    他忽然想到高三那年。

    那會兒, 他曠了很多課,不斷往醫院跑,不斷陪他媽媽去看心理醫生。那時醫生總說他媽媽的情況特別嚴重,不能讓她一個人待著,她容易輕生。那一陣他特別焦慮,每一天都擔驚受怕的,他從來都沒有那麼害怕失去一個人。

    他又想起更久之前,他爸爸總是早出晚歸,總是不曉得廝混在哪個風月場所,父母總是吵架,吵得雞飛狗跳,雞犬不寧。他母親陳因那麼溫柔的一個人,也會被他逼成那般情緒崩潰。

    後來他們離婚了,到現在陳因還要定期去醫院檢查,不斷地進行療養。

    有很長一段時間,陸生塵最怕的就是聽到「心理問題」這四個字。

    進了醫院,陸生塵按照沈梓溪給他發來的病房號找到段凌波。他推開病房門,看到段凌波正靠在床頭,聽到門口的動靜,她偏頭朝這邊看過來。

    不知道是不是醫院的環境使然,段凌波的頭髮半遮著眉眼,陸生塵總覺得她看起來過於憔悴與蒼白,他趕緊快走幾步上前。

    沈梓溪看到他來了,自覺起身,說道:「那我先出去了,你們聊。」

    陸生塵輕輕地點了點頭,看到她出門,順便帶上了門,他在段凌波的病床前坐下。

    那年的夏天特別熱,空氣都仿佛裹著一層暑氣,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可明明是盛夏,陸生塵卻穿著一件黑色襯衫,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段凌波覺得特別奇怪,卻沒有問他為什麼,只說:「這樣穿熱不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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