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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1:23:02 作者: 斑筠
段凌波剛剛那股得意勁兒登時煙消雲散。
她轉過腦袋,不好意思地說了聲抱歉,對上眼的一剎那,心忽然猛地一震,慌亂間漏跳了好幾拍。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緣分真的挺奇妙的。你費盡心機地去尋找一個人,卻總是無功而返;當你打算放棄時,命運偏偏同你開起了玩笑,也不知是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正巧點到沈梓溪,她急忙瞥開目光,站起來答了聲到。重新坐回座位時,段凌波翻開管理學的課本,假意看書,心卻早已七上八下,不受控制了。
點完名,李莫愁象徵性地四下瞅了眼,見沒什麼不對勁,她合上記分冊,復又開始講課。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講台上的人似乎一直在喊某個人的名字,段凌波深陷在回憶里,也沒在意。等她回過神來,意識到是在喊沈梓溪的名兒時,臉上莫名一燥,接著在周圍一片注視中,慌慌張張地站起來。
李莫愁:「講到這裡,我就想到大一時管理學概論,我給你們介紹過韋伯行政組織體系的特點,不知道還有沒有同學記得?來,請沈梓溪同學來給我們講講,遺漏的其他同學再幫忙補充。」
韋伯行政組織體系的特點?這是個什麼問題哦?
她咬了咬唇,腦子一片空白。
明明是春末,教學樓前的積雪還未化乾淨,她卻感覺額上的汗已經開始汩汩地往外冒,是氣溫回暖了嗎?
正當她準備一不做二不休,瞎說幾個的時候,忽然聽見旁邊男生輕輕地磕了磕桌面,將一張小紙片遞了過來,那上面寫滿了遒勁有力的字。
段凌波僵僵地站著,臉上浮現出一絲詫異。男生再次磕了磕桌面,示意她拿去,她才明白過來,眼含感激地接過,照著他羅列出來的幾個特點念。
坐下時,心情再無法平靜。
沒一會兒下課鈴響,她暗自揣度著該說些什麼感謝的話,忽見他匆忙收拾東西就走。段凌波將紙片攥進手心,鬼使神差地跟著他跑了出去。有一個微胖的男生忽然攔住她,問可不可以要她的聯繫方式。
段凌波是典型的江南人長相,皮膚白皙水嫩,姿容秀美,面部線條柔和,整張臉給人的感覺都是水靈靈的,是大部分男生都會喜歡的初戀臉。
照以往,段凌波一定會考慮到自尊心方面的因素,禮貌拒絕的。今天她一時腦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幹什麼,擺擺手就把人給打發了。
她下意識地跟著那個男生走,如當年一般,鬼迷心竅地跟在這個白衣少年身後。
書上說,人到了一定年紀,就會對某種顏色產生一絲偏愛。男生會喜歡白色,女生會喜歡粉色。
她如年少時一般討厭粉色,而他卻和當年一樣愛著白色。從她認識他開始,除去校服,他的衣服飾品幾乎都是白色的。她常想,這已經不是偏愛,是偏執了吧。
她笑著注視前方,面前的身影驀地一頓。瞧見他轉過身來,低下眸子看她。那眼神,說不清,道不明。
段凌波呆呆地看著他,突然無腦地冒出一句:「我不叫沈梓溪。」
男生明顯一愣,笑了笑,說,我知道啊。
她僵了僵嘴角,抿緊嘴唇,還以微笑。
陸生塵,你怎麼可能知道?
曾經她跟在他身後,不近不遠的距離,一走就走了兩年,他始終沒有發現,也從來沒有回過頭來看一眼。
哪怕是一眼也好。
那時候,韓流在內地大火,教室里的女生會在桌上貼滿韓國歐巴的貼紙,買各種周邊產品,瘋狂地痴迷於韓劇。可那時候,她滿心滿眼都是陸生塵。
那是2008年,她看過的最好看的背影是陸生塵的,她眼裡最好看的男生是陸生塵。
可是在她的全世界都是陸生塵的時候,他從來都不曾知曉半分,現在呢,又怎麼可能會知道?
心底湧起一股子酸澀,她執拗地將摳著紙片的手塞進口袋裡,面上平靜無波,心卻像是下了一場大雨,濕意滲入骨髓。
主教學樓前的大白楊仍舊光禿禿的,枝幹上覆了一層微薄的雪。風一吹,雪片四散飄飛,瑩瑩灑落地面,在地上積起斑白的痕跡。
忽然想到了2008年。
那年拉尼娜現象導致大氣環流出現異常,南方地區至1月3日起出現大範圍的低溫、雨雪、冰凍等自然災害,電網大面積受損,一大批城市和農村的生產、生活受到了嚴重影響,公路、鐵路、航路等交通線一度陷入癱瘓。校方出於學生出行問題等方面的考慮,決定暫時停課。
那個時候學校擔心學生安全,遂將同地區的學生召集到階梯教室里,組織大家一塊兒步行回家,相互間好有個照應。
段凌波在階梯教室的角落裡站著,摁開了她媽媽的來電。電話里告知家裡的司機會過來接,讓她先待在教室里,別著急。在她打算應下的瞬間,目光移動,意外地在擁擠的人群里瞥到了他。
那一刻,她對電話那端說了聲不。那是她第一次反抗她的母親,還未等對方應答,便匆匆掛斷了電話。
她始終記得那天,那條長長的街道,路上行人三三兩兩,純白的雪上反射著人的影子,路邊的梧桐早已脫了葉。他們那個地區的學生總共有十二人,她和他們都不熟,一個人走在隊伍的最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