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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32:18 作者: Uin
    她隱約覺得,何灃就在周圍。

    「是你嗎?」

    何灃出現在傘外,雨從他的身體穿過。

    季潼仰視著他,手垂落下來,心裡頓有萬般委屈,想與他訴說。

    千言萬語,最終只有一句,

    「你來了。」

    他心疼地看著她,「快回去。」

    「何灃,我好像想起來了。」

    「我從前…是不是叫……謝晚之。」

    ……

    ……

    晚之是字,她本命叫謝遲,聽上去像個男兒名。因是張玉宛生她足足用了四天,便用了個「遲」字。

    謝家世代在宮廷畫院供職,傳到謝嘉興這一代,逐漸沒落,改從了商。諸多小輩里,只有四哥謝迠與謝遲好畫。

    謝嘉興的正妻叫李月闌,老一輩定下的婚姻,由於結婚數年沒有生養,謝嘉興光明正大連納了兩房姨太太,活活把李月闌氣出病來。

    謝遲是謝家第七個姑娘,張玉宛生她的時候才十六歲,沒過月子便死了。

    張玉宛原本是個跟謝遲祖父謝兆庭學畫的學生。那年冬夜風雪交加,道路難行,謝兆庭留她在客房過了一夜,未成想被謝嘉興生生糟蹋了,便給他做了三姨太。

    大家大戶,難免爭風吃醋,卻也沒到你死我活的程度。謝遲與父親關係不好,因為張玉宛生前就幾乎沒給謝嘉興好臉色過,謝遲又隨了母親的性子,清冷寡淡,不討人喜歡。

    她打小便跟著爺爺謝兆庭在山裡隱居,後來謝兆庭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被接回謝家,她才跟著一起回來。

    謝嘉興重男輕女,有三個兒子,老二謝迴,老四謝迠,還有個剛出生的老十,暫未取名。謝迴是二姨太所出,跟著謝嘉興做生意,深得他意,一次酒桌上,謝嘉興曾當眾宣布未來將把家業交付於他。老四謝迠是李月闌生的,謝家正兒八經唯一的嫡子,但他遺傳了祖上的天賦,好書畫,厭惡商道,也不爭不搶,每日吟詩作畫,風花雪月,久而久之,謝嘉興便放他不管了。

    謝遲與謝家沒什麼感情,不到六歲便同祖父隱居去了,自然與兄弟姐妹也不相熟,有好吃好玩的他們也從來不帶著她,有時候看到了還會陰陽怪氣地說她是山里來的野丫頭,好在有祖父撐腰,沒人敢明目張胆找麻煩。

    謝迠極喜歡趙孟頫的《鵲華秋色圖》,一直就想著去親眼看看華不注山與鵲山。謝遲得祖父允許,跟他一同前去。

    一九三零年八月中旬,謝迠收拾著裝了一車書畫紙墨,帶著季潼和三個家傭,浩浩蕩蕩地去濟南了。

    開到半路才發現,謝迎也偷跟了過來,謝迎排行老九,剛過了十三歲,是謝遲最小的妹妹,還是寵妾劉姨娘所出,深得謝嘉興喜愛,要什麼給什麼,養成個嬌縱任性的性子。

    謝迠受不了她的軟磨硬泡,便把她也捎帶上了。

    他們在濟南的叔公家小住了兩月,謝遲天天跟著謝迠外出寫生,畫了不少畫,也積累許多繪畫素材。

    謝迎把濟南玩了兩遍,實在無聊,早早就念叨著要回家,嚷得叔公家不得安寧。

    於是他們提前半月回去,途徑兗州之際,遇了山匪,幾個隨從哪趕得上土匪的厲害,傷的傷跑的跑,謝迠被槍打中了腿,性命無礙,暈了過去。謝遲與謝迎被劫上了山。

    謝遲醒過來的時候,被五花大捆丟在間小黑屋裡,什麼都看不見,身邊一堆木箱子,還有股子霉爛味,應該是個久不清掃的倉庫。

    她是被打昏了扛上來的,只因掙扎的太厲害,匪徒覺得煩,一棒子給她敲暈了。

    謝遲腦袋一脹一脹的疼。

    「迎迎。」

    「迎迎。」

    無人答應。

    謝遲躺在地上四下滾了兩圈,試探地方大小,謝迎不在屋裡。謝遲看到門縫的亮光,正想滾到門口,門開了,跳進來的黑影嚇了她一怔。

    看那身形,是個肥碩的壯漢。

    壯漢身上散發著一股酒臭與汗臭,他望了一圈,掩上門,搖搖晃晃地朝她撲過來。

    謝遲叫了幾聲,被壯漢摁住嘴,她用力地去咬他,吃了一口咸臭味。

    「別叫。」

    男人到底是男人,謝遲弄不過他。

    眼看著他就要往自己褲腰伸過去,她拼力地掙扎,蹬得腳邊木箱直響。

    救命。

    誰來救救我。

    咣當——

    門是直接被踢開的。

    何灃一身血,正要去溪間沖涼,路過雜物間,竟聽到個女人的嗚咽聲。

    壯漢酒上了頭,這麼大動靜一點反應都沒有,全心全意找謝遲的腰帶。

    何灃一把抓住他的後領,把壯漢擰了起來,一腳踹開到三米外。

    壯漢在地上滾了兩圈,正要罵,見是何灃,嚇得差點失禁,「我我我……我」

    「我什麼我?」這人看上去脾氣不太好,腰後別了一把刀,一把槍,穿著黑色短靴,腰間束了條黑皮帶,「喝飄了?膽子不小。」

    「三爺,您放過我,我錯了。」

    何灃擺了擺手,不想看見他,「滾滾滾,等會收拾你。」

    壯漢跌跌爬爬地滾了出去。

    謝遲手仍被捆著,見那人轉過身來,嚇得往後挪了兩下,後背貼到牆上。謝遲看了他一眼,因背著光,看不明晰他的長相。

    何灃朝前一步,提起長腿,黑靴踩在身旁的木箱子上,震起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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