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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29:40 作者: 江幼
唐晚這才驚覺,16年徹底結束了。
這一年,來來去去那麼多事,到頭來唐晚一件也記不得,唯一記住的便是傅津南這個人。
李慧芸是個講究人,每年過年準備的年夜飯都格外莊重。家裡只四口人,卻年年準備十八樣菜。
葷的、素的、熱的、涼的、滷的、燉的全有。
唐晚下樓時李慧芸正在門口貼對聯,漿糊往門上一刷,紅彤彤的對聯就被她捏著角貼了上去。
梁焱剛上一年級,字都還認不全就舉著小指頭讀對聯上的話:「天地和chuan家……」
李慧芸之前是語文老師,聽兒子念得磕磕絆絆的,職業病犯了,指著梁焱認字:「乖乖,是天地和順家添財,平安如意人多福。這字認順,不讀川。」
梁焱奶聲奶氣讀:「sun」
「shun,翹舌,把舌頭捲起來。再讀。」
「sun。」
李慧芸點了點梁焱的鼻尖,笑話他:「你個傻孩子喲,教都教不過來。跟你姐姐以前一個樣。」
唐晚頓了一下,走上前摟住弟弟。一邊伸手捏弟弟肉嘟嘟的小臉一邊反駁李慧芸:「李老師,我小學拼音可是您親自教的。再說了,我普通話還過了二甲呢。」
天知道,她一重慶人考二甲有多難。考試前她還特意找人練了一周平翹舌、前後鼻音。偶爾沒說明白,還被人笑話好半天。
大過年的,李慧芸也沒再念叨唐晚。拿著刷子把漿糊糊好,使喚唐晚把地上的對聯遞給她。
唐晚這才順手拿起對聯遞給李慧芸,遞之前看了眼對聯,瞥到上面的農行字樣,唐晚砸吧嘴:「這對聯又是銀行送的吧?」
「這不去取錢,人工作人員見我辦了業務就送了。免得去買,這紅底黑字的多吉利。」李慧芸邊貼邊跟唐晚嘮家常。
嘮了幾句,李慧芸轉了話題:「一會兒吃了飯記得給你爸上柱香,我跟你一塊去。」
唐晚臉上的情緒慢慢淡了下來,看了眼收拾凳子準備吃飯的李慧芸,唐晚瓮聲瓮氣地回了個好。
梁洪申這幾天一直忙著手頭的生意,到飯點了才回家。
李慧芸聞到他身上的菸酒味,數落了好一番。梁洪申脾氣好,埋著頭一個勁地道歉,還時不時替李慧芸夾兩箸她喜歡的菜。
這麼多年,這屋裡就梁洪申記得住李慧芸的喜好,把她當小孩兒看。
唐晚早習慣了,裝個透明人,端著碗吃自己的。雖然面上沒說,心裡卻一直尊重著梁洪申。
飯吃完,李慧芸上樓換衣服,梁洪申洗碗。唐晚坐在沙發上陪梁焱玩小遊戲。
「晚晚。」梁洪申洗完碗走了過來。
唐晚將手機遞給梁焱,抬起頭問:「梁叔,怎麼了?」
梁洪申從衣兜里掏了兩個紅包出來,小的給梁焱,大的給唐晚。
唐晚眨了下眼皮,滿臉不好意思:「梁叔,我都快21了,還收壓歲錢不太好。」
梁洪申長了張國字臉,外人看著嚴肅,在唐晚面前卻沒半點架子:「二十一怎麼了,別說二十一,你就三十一、四十一在梁叔這兒也只是個小姑娘。梁叔的一點小心意,別跟我客氣。女孩子身上有錢才有底氣,也不會隨隨便便被男人給騙了。」
最後一句話像魔咒,一直徘徊在唐晚腦子裡。
唐晚偷偷覷了眼梁洪申,沒發現什麼異樣,暗自壓下心底的複雜,唐晚滿臉尷尬地接過紅包。
厚厚的一疊,落在手心沉甸甸的。
這怕不只一點小心意。
唐晚不禁想起第一次見梁洪申的場景。
那時的她剛14歲,讀初三,平時在學校住宿。周末放假回去剛好撞見梁洪申送李慧芸回家。
黑色轎車停在家門口,他提著兩大袋米進屋。
李慧芸在旁邊一臉笑,看梁洪申肩膀上有髒東西,李慧芸踮起腳尖替他拍了下來,兩人相視而笑,眼裡滿是情意。
那一幕太刺眼。唐晚紅著眼眶砸了所有東西,還把人趕出了門。
梁洪申被迫離開後,母女倆互不理解,李慧芸哭,她也哭。
哭到傷心處,李慧芸指責唐晚不理解她一個女人有多難,唐晚指責李慧芸父親屍骨未寒就找別人。
李慧芸氣得要打她,唐晚也由著她打。
唐晚有哮喘病,當天情緒太過激動,犯了病直接暈倒。
李慧芸嚇得半死,急忙抱著她進醫院搶救。
唐晚半夜醒來,一睜眼就看見李慧芸就坐在床頭守她。
不到四十的李慧芸頭上添了好幾根白髮,皮膚泛黃、手指頭全是瘡傷,看著老了好多歲。
唐晚心頭一酸,這才意識到,她也不過是一個早年喪夫的可憐人。
出了院母女倆徹夜談了一次。原來,她眼中溫柔體貼、能幹的父親私底下是一個工作狂,把眼中除了工作沒別的。
兩人的結合是長輩撮合,並非雙方的意願,這麼多年夫妻倆的關係看起來和睦也不過是為了孩子,算不上親近。
至於梁洪申,大概是李慧芸真正遇到的一個愛人。談起他,李慧芸眼睛都是發著光的。
後來,唐晚隨著李慧芸住進梁家。李慧芸是二婚,怕丟人不願意大擺酒席。
梁洪申什麼都聽她的,唯獨這事不肯。他不光大擺宴席,還在結婚當天哭得稀里嘩啦,年過四十的男人抱著李慧芸一個勁地說他這輩子能娶到李慧芸是祖墳冒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