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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24:47 作者: 少音書
余秀麗在兒子租來的房子裡到處走著, 地方倒挺寬敞的, 這個院子很得她心意。在媳婦做月子的時候,可以買幾隻雞養在院子裡,幾天殺一隻補身子。
就是房租貴了點, 從江潮那裡得知租一個月要八塊錢後, 余秀麗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一邊罵江潮不會過日子, 一邊讓江潮趕緊把房子退了, 再找便宜一點。反正他們娘兩也不講究那麼多。
江潮騙她媽說房子是租來的,也是不想讓她多想。不然他上哪解釋買房子的錢是怎麼來的。而且總不會真傻到不住自己的房子,跑到外再花錢租別人的。
「媽,房租已經付過了, 現在就算是把房子退了,人家也不會退錢的。而且來的時候安溪說了, 我們住差一點沒關係, 但不能讓你跟著我們受罪。你就放心住下, 我和安溪手頭雖然不富裕,但也差不了這幾塊錢。」
余秀麗嘴上又嘮叨了江潮幾句,但心裡頭卻是受用極了。誰不想兒孫媳婦是個孝順的, 這福氣她在老大那邊受不住,總能在老二這裡找到些安慰的。她也不是怪老大, 她知道不是老大不想孝順他們, 而是他那個媳婦太厲害了。
這沒有對比就沒有差距,兩個媳婦怎麼樣,高下立見。
「江潮, 安溪是個好孩子,你可要好好待人家知不知道」,余秀麗語重心長地說道。
「媽,你放心吧!自己媳婦我能不上心」,江潮笑著說道。
房子裡的大件家具都留了下來,所以只需要購買一些簡單的生活用具就可以直接入住。因為房子有半個月沒有住人,所以屋子裡落了薄薄地一層灰。這是要住上一個月的屋子的,余秀麗打掃起來很用心。
江潮趁著時間出去買了不少平時要用的東西回來。
醫院裡頭,來來往往的人不少,大多數人都是行色匆匆。濃郁地藥水味讓人不適,走廊處陰暗的環境也讓人覺得壓抑。
於安溪而言,醫院的環境不至於讓她不適,反而有種熟悉的安全感。
邵佩霞扶著安溪走在走廊上。安溪那肚子可真大得有些嚇人,她不免有些心驚膽顫。
回了病房之後,邵佩霞把安溪扶上了床。現在病房裡不止她一個人,隔壁床新住進來一個孕婦,昨天晚上過來直接被送進產房,生了一兒子。
小孩子不時就要吵上一陣,所以病房裡很難有安靜的時候。
「小同志,孩子哭鬧吵到你真是不好意思,我看你肚子這麼大,得是好大一大胖小子」,陪隔壁床產婦一起過來地大嬸熱情地說著。
安溪對不熟的人親熱不起來,倒是邵佩霞和對方聊了個火熱。
「你別說,這丫頭懷的雙胞胎,生的時候非要遭點罪不可」,邵佩霞笑著對那人說道。
「我說這肚子怎麼這麼大,感情懷的是雙胞胎啊!那可是好事情,這一下懷兩的可不多見,是大福氣,可不比別人少遭一回罪!要我說最好是生兩個兒子,在婆家也有面子。安溪,聽你嬸的話,只要把這一回扛過去,以後咱日子可就好過了。」那嬸子一副過來人的樣子告誡著。
安溪點點頭,笑著說是。心底卻是有些無奈,其實也不難理解,重男輕女的思想是根深蒂固在這些人的心頭的。像是江潮他父母,哪怕他們沒明說,但安溪也能感受到他們對男孩的喜歡多過了女孩子。
什麼事情都是男孩子排在前面,女孩只是附帶。在她眼裡,不論是男孩女孩都是一樣的,甚至她更喜歡女孩。如果要生的話,她肯定是希望能有個女寶寶做媽媽的貼心小棉襖。
安溪抱著膝坐在床上,聽著兩人的交談漸漸出了神。
江潮不放心安溪在醫院,在新家收拾地差不多之後,立馬趕回了醫院。他回醫院的時候,恰好是下午到飯點的時候。江潮本來是要請邵佩霞去外面吃一頓的,畢竟人家在醫院裡照顧了他媳婦一天,總要給點表示。
不過邵佩霞說趕著回家做晚飯,就沒留下來,江潮把她一直送到醫院門邊才回去了。
要邵佩霞說,江潮就是太客氣,把事情想得太周到。可比她家白航會做人多了,要是他出身再高一點,絕對不會像現在一樣窩在三水村那個山坳坳里,一輩子都出不了頭。
回去的時候安溪正逗著隔壁床的小孩。小孩剛出生,臉還沒長開,紅彤彤,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安溪從孩子砸吧的小嘴裡仿佛看見自己孩子的影子。
不一會,安溪抱在手心裡的小傢伙突然哭了起來,安溪半是無措的把小傢伙還了回去。她轉頭看向江潮,眼睛眨了幾下。
江潮哪能不懂她,知道她是在跟自己不好意思。小丫頭性格內斂,和陌生人處在一起會很不自在。
江潮剛剛在外面洗了一點李子,遞到安溪跟前。安溪眼前一亮,「江潮,你在哪裡買的。」
「剛剛上街的時候,看到路邊有賣,知道你喜歡就買了點。」
李子酸多過甜,有點考驗人的牙口。安溪其實是怕酸的,不過自從懷孕之後,她就很能吃酸了,嘴裡咬著李子口舌生津,那雙明動舒服地眯成了一條線。
江潮揉著安溪柔軟的發頂,失笑不已。
晚飯時候,余秀麗殺了一隻雞,給安溪熬了一鍋雞湯。余秀麗手巧,雞湯熬地又香又濃,為此安溪多吃了一大碗。從街上買的大母雞隻熬了三分之一,剩下的都被吊在井底保鮮。
晚上,江潮陪在醫院裡,余秀麗住家裡。即使在晚上,天仍然悶熱不已。只是偶爾有幾絲涼風吹進病房。
悶熱的天氣讓人心口也悶住了,像是糊了一層米糊,黏稠地空氣讓人喘不上氣來。安溪身上有一層粘意,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江潮只在床上占了一點位置,側著身躺在旁邊,拿著從報刊欄上拿來的報紙給安溪扇著風。
寂靜的夜裡,報紙摩擦空氣的聲音尤其明顯。安溪轉了身,和江潮面對面,抓著他的手小聲說道,「江潮,你熱嗎?」
「不熱」,江潮低低的聲音像是一隻小蟲子一樣鑽進她的耳朵里。安溪把江潮的手抱得更緊了。
手臂上有些黏稠的濕意,熱源蒸到了她的毛細血孔里。雖然熱,但結實手臂卻能給她安全感。
「怎麼可能不熱,我都快要熱死了」,安溪嘟囔了一句。
「是不熱,農忙的時候要在太陽底下曬一天,這已經算是很舒服的了。」江潮嘴上說著,手上扇動報紙的力度開始大了起來。
安溪是知道干農活的辛苦的,當初她在公社食堂只幹了一兩天就累成了狗。公社食堂的工作還算是輕鬆的,和下地在太陽底下暴曬更是不能比,她有些心疼地在他手上蹭了蹭。
「江潮,你把報紙給我。」
「怎麼了?」江潮問道。
「你歇一歇,我來扇。」她仰著頭望他。
聞言,江潮忍俊不禁,「這麼看不起你男人。」
「我是怕你累啊」,安溪眼睛一睜,打了一下他的手臂,懊惱於他的不識好人心。
「放心,我耐力好著呢!你累了我都不會累的,不是試過嗎?」江潮故意把聲音壓到最低,湊在安溪耳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
安溪臉酡紅了一片,裝作不懂他的意思,閉著眼睛把臉埋在枕頭裡,裝死起來。
原本只是裝睡,在江潮的輕拍之下,漸漸睡意上頭,悶熱開始在腦海里剝離,越來越遠,意識也越來越模糊。
江潮看著安溪逐漸沉靜下來的睡顏,他手搭在安溪隆起的小腹上,感受著裡面兩個小生命的存在,眼底不禁染上一層柔色。
那是他和安溪緊密相連的血脈紐帶。
旁邊的大嬸不時看江潮一眼,心底不禁一陣感慨。這小伙子是真心疼媳婦,做什麼事都把媳婦放在第一位。女人一輩子圖什麼,不就是盼著能找著一個會心疼人的。小姑娘福氣是真的好。
半夜兩點的時候,醫院裡靜悄悄的,只在走廊上亮著燈,昏黃的燈光時明時暗,時而會有腳步聲響起。
安安靜靜躺在床上的女人忽然全身一陣抽搐。手腳不住地動了起來。
「嗯哼」,女人嘴裡開始無意識地溢出痛苦的悶哼聲。
漸漸地動靜開始大了起來,是女人腳重重踏在床板上的嘭嘭聲響。
江潮從淺眠中陡然驚醒,感受到身旁人痛苦,江潮忙跳下床去,尋到角落裡開了燈。
由暗過度到明,刺地他眼睛忍不住眯了起來,江潮反應極是快速的回到床邊。
安溪小臉扭曲在了一起,嘴巴大張,沉重地痛呼聲從那嘴裡喊叫出來。
「江潮,要生了,哼」,安溪痛地牙齒死死咬住嘴唇,血絲從她牙齒縫隙里漫了出來。
「安安,等著我,我去叫醫生」,江潮緊張地喘著粗氣,嘴唇顫抖地在安溪額頭上印了一個吻,然後飛速地跑了出去。
小腹處開始有垂墜感,陣痛是一波一波的,連給她喘息的縫隙都不給,之前從來沒有哪一次像這麼痛過。
安溪疼得大腦一片發懵,腦子裡像是閃過無數道閃電,炸裂泵響。痛到連呼吸都是一種奢侈的時候,她開始拿腦袋往鐵架上撞著。
被江潮從辦公室里強行扯過來的值班醫生,很是不耐煩地袖子一甩,旁邊人的焦灼絲毫不能影響到他。
見安溪確實痛苦,他才不急不緩地指揮著護士把安溪往產房送。
產房外面亮起了紅燈,在暗沉的走廊盡頭尤為刺眼。江潮靠在走廊處的牆壁上,雙腿已經軟成了一團,只能靠在牆上才能勉強支撐。
產房內女人地尖叫聲無時無刻不再刺激著他的神經。
不一會,產房的門開了一個縫隙,從裡面出來一個戴著口罩只能看見眼睛的小護士。
「你和產婦什麼關係」,小護士問道。
「我是她丈夫」,江潮渾身不知道哪裡來的勁頭,支撐著他走到小護士面前。
小護士打量了他一眼後,從手頭抱著的文件夾里抽出一張紙遞給他。
「簽字吧!」
江潮接過文件夾,上面是一紙免責協議,產婦在生產的過程中出現的任何問題都與院方沒有干係。簽就生,不簽就離開。
江潮死死的握著筆,眼睛裡布滿了紅血絲,「我媳婦會有事嗎?」
在醫院裡見慣了生離死別,小護士對待別人的生死早就涼薄不已,也只是用著公事公辦地語氣回道:「這誰都不能保證,別耽誤時間了,趕緊簽吧!」
「江潮,我不要生了。」產房內安溪尖地仿佛能刺穿耳膜地聲音一次次擊中他。
他心漸次往下沉著,從來沒有哪次像現在這樣無力過。最終,他只能咬著牙在免責書最後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江潮。
字跡凌亂不堪。
產房的大門又一次各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余秀麗一大早就來了醫院,去了婦產科病房的時候卻看到床位上空蕩蕩的。
「大姐,你媳婦昨天晚上被送進產房了,現在還沒出來呢?」那抱著孩子的婦人說道。
余秀麗一聽,也是驚了一跳,哪裡敢耽誤,趕緊往產房那邊跑去。
大約是六點的樣子,天還未完全亮開,仍然帶著些朦朧不清。余秀麗趕到產房的時候,就看到江潮抱頭坐在位置上。
「潮子,你媳婦怎麼樣了,生了沒有」,余秀麗問道,照理說女人生產那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可現在周圍卻太安靜了,安靜地她一陣發慌。
江潮抬起頭的那一瞬間,余秀麗差點沒嚇一跳。
這真是她兒子。
臉色蒼白,眼睛猩紅,看不到眼白,還鬍子拉碴的,外面的乞丐都要比他好一點。
「難產了,再剖腹產。」
江潮的聲音沙啞且帶著濃濃的疲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自己棒棒噠,噢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