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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23:31 作者: 餘酲
千金難買小蘑菇高興,傅宣燎便隨他去,心想等下說不定有驚喜。
等車行駛在路上,才發現想多了。時濛醉歸醉,神智卻還清醒,甚至還有力氣掏出小本本,畫了幅還原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九的鐘樓夜景。
他把畫舉到傅宣燎面前,問:「好不好看?」
傅宣燎說好看,他不信,又問:「真的?」
「真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問問別人。」
「我就問你。」
「好。」
傅宣燎應了一聲,把車停在路邊,把本子接過來在閱讀燈下細細打量,然後由衷地說:「很棒,比當年畫室的老師畫的都要好。」
時濛還是懷疑他的鑑賞水平:「可是,你只學了不到一周。」
「那又怎麼樣,好壞我還能分不清?」傅宣燎指了幾處,「看這幾根線條,沒個十幾二十年的勤學苦練,怎麼畫得出來?你這些年有多用心多努力,我都看在眼裡。」
「你想想,剛才那些人每幅畫都會鼓掌嗎?還不是因為你畫得好,特別的好,不然他們正眼都不樂意瞧。」
話音落下,車內一時安靜。
接著,時濛在寂靜深處,抬手抹了下眼睛。
把傅宣燎嚇得不輕,以為自己哪裡說錯,想哄又不知該從哪裡哄起,只好抽了紙巾,扮了時濛的下巴讓他轉過來,輕輕為他拭去眼角溢出的淚,說:「我錯了,你別哭。」
笨拙得連家貓都不如。
時濛罵不出口,心裡百轉千回,啟唇唯餘一句:「你好煩。」
傅宣燎一愣:「我、哪裡煩?」
時濛不想說,他就追著問,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仿佛只要時濛說了,他就能原地改正。
被追問得沒辦法,時濛只好說:「總是隨便道歉認錯。」
明明有很多事情並不是你的錯。
「這也不算……」傅宣燎說到一半改口,「行,我改。還有嗎?」
當然有。
可是時濛搖頭,是不打算告訴他的意思。
時濛流著淚,在心裡默念,你好煩啊。
總是在我接受了自己很渺小的現實之後,又告訴我——你很棒,也很偉大。
你渺小的心愿在我眼裡,是比任何事都要重要的存在。
很久以前,時濛以為自己喪失了哭的能力。
現在他才知道,哭這件事也需要天時地利。從前面對命運不公,面對千夫所指,他可以堅強到冷漠以對,因為他孤軍奮戰,流淚也沒人看見。
而現在,他才敢袒露自己的脆弱和委屈,這是不同於心死神滅時的痛快發泄,而是一種因為被珍惜著,疼愛著,有人會痛他之所痛,才會流下的淚。
是故作堅強那麼久,終於甘心示弱的淚。
見時濛的淚非但沒止住,反而有愈演愈烈之勢,傅宣燎徹底慌了神,丟掉紙巾用手去揩,湊上去用唇去堵,眼淚流進嘴裡,咸中帶著苦澀。
他好像明白了時濛為什麼哭,卻依然不知該如何安撫,只好側過身,手忙腳亂地將時濛摟進懷裡。
時濛亦回抱住他,手指陷入肩背繃緊的肌肉里,抱得很緊。
曾經徘徊在許多個命運的岔路口,時濛頑強掙扎,也企盼有誰來將他拯救。
如今等到了,他又怕握不住,怕一個不留神,又讓他溜走。
稍稍喘勻呼吸,時濛仗著酒給的勇氣問:「你會走嗎?」
「要是你走了,我怎麼辦?」
「等你發現不該是我,怎麼辦,後悔了,怎麼辦?」
倉促地問了一連串,先得到的回應竟是一句迷信。
傅宣燎粗聲道:「大好的日子,不准說這種晦氣話。」
接著,他狠狠心推開時濛,讓他與自己面對面。
「不是你,還能是誰?」傅宣燎說著,睜大已經泛紅的眼睛,「你看,一直是你,從開始到現在,只有你。」
他用每一個行動驗證說過的話,時濛也確實在他眼裡看見了自己。
滿滿的,都是名叫時濛的自己。
兩人對視良久,待時濛喘息平復,情緒逐漸穩定,傅宣燎呼出一口氣:「等回去,慢慢說給你聽。」
「雖然你可能不信,但是我一定要說給你聽。」
時濛這回沒說「不」,而是閉了閉眼睛,擠出最後兩滴淚水,任由脫力癱軟的身體落回面前的人懷裡。
再次將時濛抱住,傅宣燎貼在他耳邊:「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以後你也慢慢告訴我,好不好?」
又得寸進尺,借打商量的名義引他道出真心。
可現在不是計較的時候。
因為聽見溫柔話語的同時,時濛還捕捉到另一個聲音。
他抬手按住心臟,感受掌心之下破土而出的震顫。
是低入塵埃,也能開出花的聲音。
第62章
回到酒店,傅宣燎給時濛叫了醒酒湯。
酸甜的口感意外的開胃,時濛晚上光顧著喝酒沒吃什麼東西,喝著喝著就有點餓,把下午在車上沒吃完的栗子拿來繼續吃。
這會兒傅宣燎不用開車,捲起襯衫袖子幫忙剝。本來剝好了放在小盤子裡,後來放到時濛手心,再後來圖方便,直接送到時濛嘴邊。
溫軟的嘴唇好幾次碰到指尖,權當今晚的福利。
一邊投喂,一邊講那過去的事情。為體現公平,傅宣燎拆了酒店房間裡的撲克牌,打亂背面朝上,每輪兩人各抽一張比大小,點數小的先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