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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23:31 作者: 餘酲
「是啊,不怪我。」李碧菡卻因這三個字,自疲憊中擠出笑容,苦中作樂道,「要怪也只能怪,二十二歲的李碧菡挑男人只看臉,太膚淺。」
這話不像是對兒子說的,反倒像對認識多年的好友。
時濛卻很適應這樣的相處模式,認真思考了下,總結道:「容顏易老。」
恰逢零點,遠處鐘樓敲響,預示著新的一年到來。
李碧菡忽地嘆了口氣:「是啊,又老了一歲。」
這回輪到時濛勸她:「每年都是一段新的旅程。」
扭頭望去,傅宣燎正守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見他回頭,便露出微笑。
礙於長輩在場,他只用嘴型無聲地說了句什麼,時濛假裝沒聽懂,轉回去,繼續向前走。
然後也彎起唇角,在心裡默默地說,新年快樂。
時懷亦車禍重傷入院的消息,新年的第二天就傳遍楓城的大街小巷。
如今時家沒了主心骨,李碧菡不得不替時濛出面,幫忙安排各項事宜。
時濛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他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白天李碧菡在公司處理公事,時濛就抱著小小本本在外面畫畫,時間久了,集團上下都曉得這個漂亮的年輕男孩是時懷亦唯一的兒子。
對於外界的聲音,時濛向來不聞不問,只在感受到來自集團員工們過分殷勤的招待後,減少了跟去公司的次數,多出的時間去找江雪,或者去馬老師家坐一坐。
最近時濛的生活重心放在年後的人像畫決賽上,兩人討論了幾個來回,都沒能把出賽的題材選定。
「還畫媽媽,不行嗎?」時濛問。
馬老師戴上老花鏡,翻開比賽章程指給時濛看:「上面規定,初賽和決賽不可以畫同樣的主題。」
這讓時濛犯了難。他本就不擅長人像繪畫,自己不願意畫的人更是無法下筆,可決賽迫在眉睫,除了李碧菡,還能畫誰呢?
帶著這樣的難題,時濛連午飯都沒吃好。
回去的路上,傅宣燎下車給他買了份糖炒栗子,開口的那種,很容易剝開。時濛接過去慢吞吞往嘴裡塞,吃著吃著沒了動靜,扭頭一看,竟是闔眼睡了過去。
後來是被傅宣燎叫醒,本來懶得動彈想裝睡到底,孰料傅宣燎使出殺手鐧,湊到耳邊說:「再不睜眼我就抱你下去。」
時濛在慌亂中還要扮演剛醒,慢吞吞對上傅宣燎含著笑意的眼睛,無端生出些起床氣。
「幹嗎呀?」他望向外面,覺得這地方似曾相識,「這是哪裡啊?」
傅宣燎被時濛無意識的撒嬌弄得心跳都快了幾分,好不容易克制住在這裡吻他的衝動,拉著他的手帶他下車,溫聲道:「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進到酒店模樣的建築內部,看見熟悉的裝飾吊頂和桌椅擺放,時濛才想起,這裡是當初拍賣《焰》的場地。
一起湧入腦海的,還有當時周圍的冷嘲熱諷,以及自己的畫被署上別人的名的痛。
幾乎是下意識想逃離,可時濛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抓著手腕拉了回來。
「相信我。」傅宣燎說,「我不會傷害你。」
即便他這樣說,時濛仍然畏懼。
此處正在舉行一場與美術有關的宴會,舞台的大屏幕上出現一幅幅畫作,許多圈內的畫師和鑑賞家圍坐在一起欣賞、點評,時濛只在旁邊聽著,不敢加入,就算有人認出他過來敬酒,他也不知該作何表情。
何況他們說的話,時濛一句也聽不懂。
先是一位有過幾面之緣的鑑賞家,笑容和藹:「當時我就說,你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誰也不想碰上那種事。」再是某位畫界前輩,寬容豁達,「好在一切已經水落石出,今後好好創作,讓不愉快隨風而去吧。」
還有素未謀面的媒體人員,懷著打探的目的:「請問時先生您這次來到這裡,是為了親自為自己的畫作正名嗎?」
被傅宣燎攔了下來。
帶著一頭霧水的時濛往場邊去,找了處人群稀疏的地方讓他坐下,傅宣燎指向舞台:「看,開始了。」
時濛懵懂地抬頭望去,只見一道光倏然亮起,打在屏幕之上。
而屏幕正中,正是那幅出自他手、如今已不見蹤跡的《焰》。
後來發生的事,時濛都記不太清。
只記得好像做了個夢,有人將他的畫的照片展出,並根據權威鑑定師出具的鑑定結果,更正了該畫作的作者姓名。
醒來後時濛不信,看見畫的下方赫然署了「時濛」的名,聲音和畫面通過感官傳遞到心臟,引起震耳欲聾的跳動,才有了一些實感。
台上面熟的主持人在為主辦方曾經弄錯畫作的作者表示歉意,然後再隆重介紹這幅出自新生代畫手時濛的匠心與靈氣並存的作品。
他的每一筆沉浸,每一根線條傾注的心血和感情,都被看到,都得到認可。
那麼多溢美之詞落入時濛耳中,所有掌聲和讚揚為他響起,恍惚間,時濛又回到那個為他鑄造的夢境。
不同的是,這次的美夢,永遠不會醒。
宴會結束,喧囂散場,時濛走在通往外面的走道上,忽然歪了下身體。
被傅宣燎眼疾手快地扶住,皺眉道:「讓你少喝點。」
時濛扯開嘴角,眯起眼睛:「我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