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頁

    蔣穆清趕緊幫助他坐了起來，林紫苑一手捂著心口，一手緊握桃木劍，她看著那個虛弱的人靠坐在那裡，她看著他那張陌生而消瘦的臉，然後微微皺起了眉頭。

    那老七坐好以後，就用那雙渾濁的眼睛盯著林紫苑看，他看著看著，忍不住虛弱地笑了起來，他說：「紫苑，真的是你，真的是你……怪不得你會來這裡，你這身體跟你的魂魄，完全是同一個呀。真好，真好……」

    這話里包含著強烈的情緒，仿佛他真的跟林紫苑是舊相識一樣，而且交情還不一般。

    「紫苑，你是不是被我嚇到了？我跟之前長得不一樣了，你是不是不認識我了？」

    林紫苑心口突突直跳，她想到了自己的遭遇，於是猛地明白過來了，她上前一步壓低了聲音道：「你真的是老七？全老七？」

    「對，我是全老七。紫苑，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才十歲，那天你穿了一件碎花襖子，頭髮梳成了兩個小辮子，你師娘還給你扎了紅頭繩，你拿著一串糖葫蘆才吃了兩個就被我師兄搶走了。後來我師兄被我師父揍了一頓，又給你買了一串新的糖葫蘆，你一個人吃不完，把剩下的三顆給我了。你還記得嗎？」老七雖然狀態極差，但說起這段往事的時候，卻像是迴光返照似的，連渾濁的眼睛都亮了起來。

    林紫苑把吃剩下的三顆糖葫蘆偷偷給了第一次認識的全老七，這事兒只有她跟全老七兩個人知道，所以她一下子就紅了眼眶：「你真的是老七，你怎麼會……你怎麼會在這裡？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全老七的師父跟林紫苑的師父是老朋友，所以他們小時候就認識了，全老七跟她年歲相仿，林紫苑記得他身體特別健康，做夢也想不到他會氣若遊絲地躺在這種地方。

    全老七說：「你還記得我，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啊，我是出了一點事兒，所以被迫過來的。我跟這個身體不怎麼融洽，穆清幫我找了很多大師，都沒用。其實我自己也是學這個的，我哪能不知道呢？我差不多也該魂飛魄散了，我撐著這口氣，也沒什麼意義了。」

    「你別亂說話，現在我來了，我是最厲害的，我肯定能讓你沒事的。」林紫苑吸了吸鼻子，走上前去，打算仔細給他看看。

    全老七也沒有反對，他任由林紫苑在他身上畫符號，貼東西，但忙乎了一圈，林紫苑卻不說話了。

    全老七無力地笑了一下，他說：「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了，但我能在魂飛魄散前看到你，還是很高興的。紫苑，我聽穆清說，你在這裡過得很好，你有一個很富裕的家庭，還有很多愛你的親人。」

    「是的，我現在過得很好。」林紫苑掩飾住難過的心情，強打起精神跟他說話，她說了自己現在的家人，還說了就讀的學生，還有新認識的朋友。

    全老七聽著聽著，嘴角忍不住掛上了一抹笑容，但他實在是太虛弱了，所以沒過一會兒，他就閉上了眼睛，再一次昏睡過去了。

    蔣穆清把他的身體放平，讓他重新睡好。

    他說：「老七大部分時候都在昏睡，他跟我說，這是魂魄不穩的表現之一。我也不知道他能撐多久，但至少他看見你了，這也算是好事。走，我們出去說吧，讓他繼續睡覺。」

    蔣穆清又點了新的安魂香，之後就帶著林紫苑出去了。

    林紫苑坐在沙發上收拾好自己的情緒，就看見蔣穆清從廚房那邊端了一個托盤過來。

    托盤裡裝著兩杯茶，還有兩盤帶著包裝的小零食，他說：「喝點茶吧，老七晚上的精神會好一點，到時候可以起來吃一點東西。」

    「他都吃什麼？」林紫苑端起那杯茶，低聲問道。

    林紫苑盯著蔣穆清那雙深邃好看的眼睛，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她說：「你為什麼會認識老七？還好像跟他很熟的樣子？」

    蔣穆清嘆口氣，道：「紫苑，你是不是沒有最後一年的記憶了？」

    「什麼意思？你在說什麼？」

    「那我先說一下我跟老七的事情吧，我可以告訴你，我們是怎麼過來的。」

    林紫苑點點頭：「你說。」

    「你去世以後，老七很想念你，你可能不知道，老七喜歡你很多年了，但他知道自己配不上你，所以從來沒有說出來過。在你走了半年以後，有一天，老七突發奇想，找到我，說想見見下面的你。他本領雖然沒有你強，但也是玄門排前列的人物，把你的魂魄請上來說幾句話，倒也是很簡單的，我便沒有阻攔他。」蔣穆清說到這裡，忍不住苦笑了一下，「現在想想，還是應該把這件事告訴你師父師娘的……要不是我們太掉以輕心，老七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了。」

    林紫苑大為震驚：「你認識我？還認識我師父師娘？蔣穆清，你……」

    「對，我認識你，也認識你師父師娘，而且，我跟你還是關係很好的朋友。但不知道為什麼，你完全不記得我了。我觀察了你一段時間，後來又跟老七討論了一下，他說，你可能是丟掉了生前最後一年的記憶。我們就是在你的身體逐漸衰弱的時候認識的，你去世的時候，我還握著你的手。」

    林紫苑的表情非常難看，因為她確實想不起來去世時候的細節了。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你繼續說，你跟老七想要喊我上去說幾句話，之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