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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7:42 作者: 明月璫
    「哎呀,糟糕了。」沈七虛qíng假意地道,「公公,我立即收拾。」

    如此一來,沈七便能順理成章地將那所有的捲軸打開來看看了。她要找的那幅畫不知道還在不在裡面。

    說來也是奇怪, 所有捲軸都翻遍了,直到最後一卷才是沈七想要的那幅。沈七打開那幅畫時的表qíng仿佛是見了鬼一半。

    她生怕自己看得不仔細, 還僭越地將那捲軸放到了韓琛平日伏案的書桌上。

    那是一幅人物的肖像畫,沈七曾經看過的,正是在當日安陽的王府里,也是在這樣一個海缸里。

    歷時經年,那畫上的人依然栩栩如生,一直橫亘在沈七的生活里, 再每個角落裡撒下陰影。

    沈七想, 她閉著眼睛都能重新畫出這幅畫了,可是她不相信,不相信自己的判斷,所以才要再次來看看這幅畫,來求證。

    在沈七眼裡,那靜慈庵的主持同韓琛心心念念的蓉姑娘漸漸地合成了一個人。

    這樣的景象讓沈七的手一抖,畫卷向前一動, 便聽得啪一聲脆響。

    沈七的神思才被這響聲給驚回來,可是再看那王德海,他的心魂卻被這響聲給驚得四分五裂了。

    沈七眼看著王德海在自己面前歪歪扭扭地坐倒在地,目光呆滯,口裡只喃喃地念著,「這下完了,這下全完了。」

    能將宮裡一個資格如此老的太監嚇成如此模樣,沈七還是第一次看見,不就是打碎了個東西嗎?韓琛從來不會為一個物件傷人性命。 在他心裡,人命從來都是最重要的。既然不是要命,那算什麼完了?

    沈七癟了癟嘴, 覺得這王德海膽子越來越小了。她繞過書桌看到地上碎的是什麼東西。 不過是一個小瓷瓶,也值得大驚小怪?沈七仔細打量了一下,雖說這一件算是瓷器中的精品, 可是宮裡比這個好的也為數不少。只是沈七忽然想起來,這瓷瓶仿佛見過, 正是當日家宴時,韓琛掏出來的瓶子。

    只是那小瓷瓶打碎後,倒出來的白色粉末卻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過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寶貴不得了的東西,也不知道韓琛為什麼吃這種粉末,大概是什麼補品吧,卻沒藥味。「王公公你這是做什麼啊,快起來,去庫房再挑一件差不多的小瓷瓶,把皇上喜歡吃的那個粉末裝點來不就行了!」

    那王德海還是不起來,還是喃喃自語什麼「完了,完了」之類的。

    沈七本想替他收拾一下殘局, 可她的腳還沒到那瓶子碎的地方,就聽得門口一聲驚呼:「你在做什麼?」

    那人不是韓琛又是誰?他眼睛死死地盯在地上的碎瓶子,大步地衝進來。

    「誰?」韓琛急急地又冷冷地問。

    王德海在沈七身後悄悄指了指神奇。

    這當兒沈七也自己坦白了,「是我, 我有……」沈七本來是想告訴韓琛那個天大的消息的,可是接下來的話卻被韓琛掐在了脖子裡。

    沈七甚至能感到自己的雙腳在離堤,因為韓琛死死地掐著她的脖子,將她懸空。沈七拼命地掰著他的手, 可是卻無能為力,她漸漸開始迷糊。迷糊間還能聽到李章的聲音,「皇上,皇上,皇上息怒。」

    「滾,都滾,都給朕滾。」

    沈七脖子上的手終於鬆開了。她軟綿綿地倒在地上,在起不來了。王德海和李章早嚇得趕緊退了出去,空dàngdàng的大殿裡唯餘下韓琛同半死不活的沈七。

    沈七心裡極端的怨恨,真想不到,他居然下得了這樣的手,不過就是一個瓶子,那粉末即使是金粉,難道還能值得了她南詔公主的命不成?何況她的模樣,難道就不能勾起韓琛絲毫的回憶,不能讓他稍微憐惜?當時他的眼神簡直是要吃了她的。

    沈七想起那蓉姑娘的畫,到底還是有天壤之別的,她的肖像畫韓琛一直留著,可是自己呢?大概他真高興再也用不著見到當日的自己吧~!

    沈七本來想索性就躺在地上不起來的,看韓琛是不是還要來殺自己一回,可是殿裡靜極了,沈七一時好奇又撐起脖子,卻見到極驚訝的一幕。

    寒琛正匍匐在地上,舌頭伸得長長的,貪婪地舔舐著地上的粉末,他不嫌髒嗎?這粉末有什麼了不起的,能讓富有四海的帝王不惜趴在地上舔!

    可是韓琛臉上那絕望的表qíng,那仿佛天塌下來的表qíng,卻讓沈七覺得心在痛。她究竟是不願意看見他這樣的。這一次回來,她本以為會看見意氣風發的韓琛,會看見高高在上,睥睨四海的帝王的。

    可是沈七隻看到了悲傷的韓琛。

    沈七qiáng撐起身子,「你別舔呀。」沈七覺得韓琛這日子沒法過了。

    韓琛只是冷冷地回頭道:「你還不滾!明天就給朕滾回南詔,否則別怪朕心狠手辣,你回去最好勸你父王乖乖的,否則朕一定滅了你們南詔。」

    那樣的陰狠,哪裡還有一絲qíng意?

    沈七跺跺腳,奔了出去,真是狗咬呂dòng賓不識好人心。

    到了次日,李章領了人來請沈七離開華光宮,說是準備好了馬車送她回南詔時,沈七才真有些急了。

    雖說南詔的日子不錯,可是她這次要是回去,可就沒好日子過了!這在沈七來說可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你要是求著讓她留下,她還未必留下呢,可是你趕她走,她就偏不走了。

    「我要見皇上。」沈七不依,「我有要緊的事同他說。」沈七不由想起昨日沒來得及說完的話,覺得完全有同韓琛談判的籌碼,不愁他不屈服。

    李章不答話。

    沈七眼瞅著李章,知道這人是一心忠君的主,便好言相勸,「李公公,茲事體大,皇上要是聽了我要稟報的事qíng,一定能眉開眼笑,從此心qíng疏朗,這於你可是大功一件。」沈七心想,如果那往塵大師真是當年的蓉姑娘,對韓琛來說可不是天大的好消息嗎~!

    013

    想到這兒, 沈七的心理難免黯然,有些酸溜溜的,如果說感qíng說放下就能放下那豈能叫感qíng?只是有些人有慧劍,有些人能破釜沉舟,比如如今的沈七,為了斷絕自己的後路,甚至不惜讓那對苦命的有qíng人重新成為眷屬,也就當為自己的下輩子積德行善吧。

    沈七本以為李章定要被打動,哪知道那太監眼觀鼻、鼻觀心,紋絲不動,只是是個眼色讓周圍的人趕緊督促沈七身邊的人收拾行李滾蛋。沈七真恨不得一掌劈倒他,可惜沒有了錢兒的配合。

    沈七磨磨蹭蹭了許久, 對這李章又是威逼有事利誘,都無濟於事,真稱得上是無fèng的雞蛋了。

    最後沈七被這不言不語的李章給逼得沒有辦法,不得不心不甘qíng不願地登上馬車,這李章還算有良心,送了這南詔公主最後一程,還親自扶她上了馬車。

    這下可算捅了馬蜂窩了,沈七本身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前輩子被韓琛壓了一頭,忍氣吞聲,這下要徹底斷絕對韓琛的念頭,性子便被反激得更張狂,無人管得了這野丫頭,她什麼話都敢說, 什麼事都敢做。

    只聽得沈七尖叫一聲,眾人都沒回過神來,就看見沈七羞紅了臉, 氣急敗壞地指著李章的鼻子道:「你居然……居然敢調戲本公主。」沈七捂住自己的手腕,仿佛被蛇咬了似的。

    周圍的人絕倒,這李章明明是太監,哪裡能調戲得了女人?周圍的人很不解地看著沈七。

    「看什麼看!」沈七怒瞪回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些閹人在宮裡的齷齪事,結對子找菜戶的事qíng難道還少了?在宮外還不知道養了多少乾兒子呢!如今你瞧本公主落難,居然把這腌臢主意打到本公主頭上來了,是不是看本公主國色天香,所以色膽包天?」沈七真是越說越不像樣子了。

    連一向穩重自持的李章都有些掛不住老臉, 不得不乾咳起來。

    「我不管,我要見皇上,讓他為我主持公道。」沈七上前 扭了李章就要走,這下她倒是不怕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了,也不知道是誰在打誰的主意。

    沈七唬得周圍的人沒反應過來,趕緊拉了李章要走,李章正要拍開沈七的手,卻見周圍的眾人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仿佛他真是動了什麼腌臢心腸似的。

    其實眾人都覺得以李章素來得為人,他定不是這樣的人,可是這事被沈七說得活靈活現,如果又見李章同沈七糾纏, 拍開她的手, 必然就容易想成是惱羞成怒,反而讓人以為他真的有什麼。

    李章奈何不得這個臉皮厚得賽城牆的公主,只能被她拉著走。他這是沒見過沈七在石頭鎮時在韓琛的議事房前打地鋪的盛況,那才叫真的臉皮厚。

    沈七這下如願以償地拉了李章到韓琛的面前,他們正要進南書房時,便見沈七放開了扭住李章的手,恭恭敬敬地對李章行了個大躬禮,「李公公多有得罪,只是實在想不出辦法才出此下策,還望公公見諒,如果本公主以後得了什麼好處,一定少不了公公的。」末了沈七還對李章眨了眨眼睛。

    李章心理那個震撼, 只覺得此女的剽悍只有當年火燒天牢的那位才有得比。

    沈七得意洋洋之際正要踏腳走入殿內,卻被眼前明晃晃的兩柄槍給晃了眼睛,只怪她得意忘形,把門前的兩尊門神都給忘了。

    「兩位替本公主通傳一聲。」

    「皇上吩咐下來,任何人都不見。」這兩尊同當年立在蘭陵修祝樓外那兩尊簡直沒有任何差別,也是油鹽不進的主。

    沈七獨自生氣,眼尾的餘光正好瞥到了在一旁幸災樂禍看戲的李章。這真是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闖進來了。

    沈七正要行動,那李章就覺出味了,撒腿就要跑,卻被沈七大聲喝住,「你,站住,先前敢調戲本公主,走,咱們找皇上評理。」沈七一把拽過李章,悄悄道,「李公公送佛送到西,你戲看了那麼久,也該奉獻奉獻。」

    沈七變臉的速度比翻書還快,立馬就呼天搶地起來,直嚷著讓皇上評理,拽了那李公公就往槍口上撞,事實證明,她果然英明,那兩柄槍愣是沒刺下來,如果是沈七單獨闖關,估計早就見閻王了。

    沈七好不容易才找到韓琛,他正在偏殿用膳。放下心後,沈七用手掩住胸口,上氣不接下氣,這具身子真是不怎麼行,如果以以前沈七那精神勁兒,這種事qíng做起來哪裡能落到如今上氣不接下氣的地步。沈七這廂還沒緩過勁兒來,就聽得上面道:「你還沒走!」冷冰冰寒刺骨,比那兩柄槍還傷人。

    「我為什麼要走?」沈七本來就生氣,這韓琛待人也太過寒磣,不看僧面看佛面,居然對著這張臉一點舊qíng也不念。「我是南詔公主,到貴朝便算是使臣,皇上不僅不優待,反而要將我掃地出門 ,這放到哪兒都是說不過去的理。難道皇上真不愛惜黎民,想兩國兵戎相見?」

    要說這沈七兩世為人,但是囂張的性子一點兒也沒有改,何況又新生為公主,在南詔皇后寵愛她,她又惹人喜,所以性子一點也沒被磨掉,這回被韓琛這般一刺激,反而養得越發大了,她儼然忘了威脅是韓琛的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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