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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6:50 作者: 歌小竹
她神態自若,像是看不見那扼住她最脆弱命脈的手指,生生把系統嚇出了一身不存在的冷汗。
那個幻汗吶,簡直就是嘩啦啦地流。
顧珩難以置信地看著她,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這種時候她在跟他說什麼?何竹文?
「你殺他真的沒有好處。」燕梨苦口婆心,「他就是一個名氣大點兒的清流,一點兒犯上作亂的本事都沒有,你殺他也震懾不到誰。而且你現在已經是皇帝了,須知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不能再用打打殺殺的思維來應對一切問題。你以後還要不要讀書人幫你治理朝政?要的話就不要殺何竹文,你殺他只會成全他的清名,再給自己在史書上留下個殘暴的事跡。」
「帝王嘛,要有容人之量,你把他貶回老家世人只會說你大氣。你連何竹文都能容忍,何愁天下英才不盡入你彀中?」
他一時間跟不上燕梨的思路,原本的一腔怨怒詭異的輕飄飄散了個乾淨,只得乾巴巴地道:「朕聖旨已下,豈有收回之理?」
「這個好辦。」燕梨給他出謀劃策,「你找個人上本勸諫你,然後你再接受他的建議,這樣不僅能合理地下了這個台階,還能收穫一個善於納諫的美名呢。」
她是認真在給他出主意!顧珩覺得沒法跟她溝通,莫名有種被忽視的委屈,一拂袖轉身要走。
「阿珩。」燕梨沒有攔他,但她聲音里的鄭重誰都聽得出來,「我說了,這次不會離開的。」
顧珩背影一頓,仍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走遠了後系統才敢出聲,它聲音里滿是不可思議:「宿主,黑化值減三和仇恨值減二!居然下降了!」
哦?燕梨挑挑眉,忍不住笑了。
這性子,還真是彆扭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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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章宮。
顧珩一手拿著奏章一手拿著筆,卻半天都一個字也沒動,他呆坐許久,忽然問李德福:「那何竹文多大了?相貌如何?」
李德福:「......」
李德福:「??????」
李德福想破腦袋也想不出這猶如天外飛仙的一句是從何而來,然而皇帝發話他也不得不答:「年紀已有五十許......」
至於長相,一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能長成什麼樣兒,他含蓄道:「略有些富態,不過這些日子都被關在刑部大牢,應該會清減些。」
顧珩悄悄鬆了一口氣。
李德福:「??????」
這有什麼值得陛下他鬆一口氣的嗎?
不過說起這個何竹文,也是運氣太不好了。
顧珩要誅何竹文十族,倒也不是他多記恨他不給面子,實是何竹文這個倒霉到家的撞槍眼上了。
紛亂遙遠的記憶襲來,那些被他小心塵封的記憶一旦重見天日就讓他頭疼欲裂。
顧珩在十二歲之前受過人間無數苦楚,可是從來都沒有想過死。他近乎執拗的一一咬牙扛過來,不願意向老天低頭認輸。
這七年來南征北戰,雖說辛苦,可比起之前的日子都不值一提。但是他卻在無數個黑夜裡睜眼到天明 ,難以抑制一死了之的念頭。
只是他到底還心存僥倖。萬一,萬一還可以見到她呢......
他每打下一個地方,第一件事就是去尋找她的蹤跡。
最後他攻入了長安。
長安也沒有她。
從遼東到中原,從漠北到江南,萬里河山,都不見她。
那是顧珩最絕望最艱難的一段時間,他曾苦苦用以支撐的希望,終究還是破滅了。
他心中充斥著毀天滅地的欲望,恨不得將自己和這世間一起毀去。
何竹文就是這個時候湊上來的。
他噬人的目光森寒地望著那梗著脖子不願低頭的老頭子。
他明明,明明已經拼命往上爬,他明明已經是這世上最有權勢之人,可他為什麼還是不能如意,就連一個酸腐文人也敢違逆他的命令!
顧珩毫不猶豫地成全了他想死的願望,並且買一送百,讓他十族的親朋都陪著他一起上路。
而現在......想起當時的心境,竟已恍若隔世。
「李德福,」他說,「去把左都御史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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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時日京城最大的新聞,就是皇帝陛下查納雅諫,採納了左都御史林有德的諫言,把何竹文十族都放了,就連何竹文本人,也只得了個貶為庶人這麼個不痛不癢的懲罰。
這可真是石破天驚頭一遭!
誰不知道當今陛下是個狠辣固執的主兒,已經做好的決定任誰勸說也從無更改。四年前他硬是不顧手下一干文臣武將的勸阻,執拗地非要用自己的三萬人馬和黃義山的十萬大軍硬碰硬,哪怕因此叛了兩個將軍也沒有動搖他一分一毫。
當然,最後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那一仗打得慘烈至極,可最終顧珩斬下了黃義山的首級,打散了他的十萬大軍,收割了他麾下的勢力,一舉取代黃義山成為了南方最大的一股勢力。
也從此擁有了逐鹿中原的實力。
這樣一個人,居然會收回成命,讓許多人一時大為好奇左都御史那封奏章寫成了什麼花兒,居然打動了這個暴君。
是了,這個時候已經開始有人偷偷叫顧珩暴君了。
朝中大人們自有辦法去找來奏章以滿足自己的好奇心,百姓們沒有這些渠道,但這也不妨礙他們八卦談論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