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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6:50 作者: 歌小竹
    這很公平,很合理。

    可是,未來十年的時光里,她可以一直算得這麼清嗎?

    不說未來了,就現在她也已經算不清了。

    「其實你也可以選擇留下來啊。」系統突然出現,積極地慫恿她,「不回去的話獎勵可以兌換成其他的,比如說保命符駐顏丹啊之類的,絕對不會讓你吃虧的。」

    「不。」燕梨堅定地搖頭,「我一定會回去的。」

    「我會盡力補償他,但我一定會回去。」

    「這世上沒有比媽媽更重要的人。」

    「不過我以後會盡力對他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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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淵深陷在噩夢中。

    他實在是個很倒霉的人,現實生活便也算了,就連做夢也少有美夢。

    他又回到了六歲那年。

    那年的饑荒格外嚴重,養父母一家三口每日還能喝一碗稀粥,可他有整整三天連一粒米都吃不到。

    在他餓到快要昏迷的時候,養父叫醒了他:「阿淵,走,爹爹帶你出去吃東西。」

    他先是一喜,隨即便發現不對。

    若是真能找到食物,又怎麼能輪得到他吃呢?

    可他餓得渾身無力,根本掙脫不開養父,只能被他半托半拽地帶走。

    養父把他帶到了鄰居家。

    他把他交給了那個餓得雙眼冒綠光的鄰居,從鄰居手上接走了他的女兒。

    謝淵瞬間就知道了這是在做什麼。

    他已經看到了無數次同樣的事情。

    弟弟出生後他再也沒有向父母提過任何要求,可是這一刻他無法控制地尖銳哭泣起來:「爹爹!爹爹不要!爹爹帶我回去好不好!」

    可是爹爹一次都沒有回頭。

    他戰慄著,渾身冷汗淋漓,忽然一陣強光刺目,再睜開眼時他看到了那個於雕樑畫棟間的明麗少女。

    少女手中拿著一個蜜果子,笑吟吟地遞給他。

    他因劇烈跳動而牽扯地劇痛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他不自禁地笑起來,上前一步:「小姐......」

    然而少女卻突然冷下了臉,轉身大步離去。

    他頓時慌亂,拼命的追趕她:「小姐!小姐!」

    可他怎麼都追不上,那少女,一直沒有回頭。

    他們都不要他,沒有人要他。

    ......

    謝淵猛地睜開了眼。

    夢中少女的容顏出現在他眼前:「你醒了?」

    剛才那夢太過真實,謝淵一時竟分不清今夕何夕,他試探地喚了一聲:「小姐?」

    「哎!」少女忙答應了他,又問,「現在還難受嗎?」

    昏迷前的記憶湧入腦中,謝淵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想說「不難受」,可脫口而出的卻是:「小姐,你會把我送給別人嗎?」

    當你有一天覺得我沒有用,覺得我無趣,當你有了更好的選擇,你會如同扔掉一支過時的朱釵一樣扔掉我嗎?

    燕梨愣了一下,隨即想起來燕成錦之前說得混帳話。

    「亂想什麼呢?」燕梨輕嗔,「我怎麼會把你送給別人?」

    她伸手探了探,覺得他額頭已不那麼燙了,又轉頭去叫碧痕:「碧痕!碧痕快去把陳大夫叫來,就說阿九醒了!」

    「可是我是一個奴隸。」謝淵還是緊緊地盯著她,「奴隸就是可以被送來送去的。」

    「你不是。」燕梨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我不是說了嗎?你是我的得力助手。」

    「阿九。」她很認真地承諾他,「我永遠不會把你當做物品一樣送給別人。」

    「不過你也提醒到我了,我明日就去找你給你銷了奴籍,從此以後你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好不好?」

    謝淵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銷奴籍?」

    「是呀。」燕梨笑起來,「這樣你就再也不是奴隸。」

    不是奴隸,而是一個人,一個自由的人。

    從此不必生死繫於他人,不必被當成物件一樣轉來送去,不必過著一眼看得到頭的人生,而是真真正正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不再屬於燕家,而是屬於自己。

    「呀,」燕梨手忙腳亂地給他拭淚,「怎麼哭了?」

    謝淵這才發現冰涼的淚水已經流了一臉,他一下羞紅了耳朵,接過手帕胡亂擦乾淚水。

    「害羞什麼。」燕梨笑眯眯地,「想哭就哭嘛,發泄一下挺好的。」

    謝淵到底不是天真的小孩兒,他很快就平穩下了情緒。

    他這才注意到燕梨有些凌亂的妝發。

    一個荒謬的想法湧上他的心頭。

    這太荒謬了,以至於他想一想都覺得自己自大愚蠢,可是種種的一切又是這樣昭示著......

    他昏了頭,最終竟還是問了出來:「小姐您,一直在這兒嗎......」

    謝淵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她斥責他痴心妄想,他就立刻認錯認罰,絕對不會有一點兒失落。

    本就是他痴心妄想。

    「是啊。」燕梨理所當然地回答,「這不是應該的嘛。」

    謝淵吃驚地說不出話來。

    他想不通,小姐為什麼會對自己這麼好。

    他生過很多次病,受過很多次傷,可是從來沒有人會等著他醒來。

    所以他也從來不知道,被人等待著是這麼美好的一種感受。

    謝淵鼻子一酸,又有點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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