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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4:44 作者: 蘇景閒
說完,一雙銳目不顯渾濁,盯著謝琢的神情,似是有所懷疑。
謝琢回想片刻,答道:「回稟陛下,臣在大理寺負責整理舊案卷宗,其中有一個案子,大理寺的卷宗與臣印象里《時政記》中的記錄有出入,臣擔心負責編修的《實錄》內容出現差錯,於是才急忙入宮核准。」
咸寧帝不動聲色:「哦?是哪個案子?」
「十七年夏,前吏部侍郎祝明之被彈劾與嫂之婢女私通,並生下私生子,因此,祝明之被貶撫州。①舊案卷宗上畫押的是大理寺少卿董槐,但我印象中,《時政記》記錄的是此事乃侍御史田公亮主審。」
「原來是這件事。」咸寧帝研判地看著謝琢,吩咐,「高讓,你跟延齡說說。」
高讓笑眯眯地接話:「這事大理寺卷宗和《時政記》都沒有錯,事情也簡單,最初確實由侍御史主審,不過臨到最後,他突發心風之疾,告病了,此案便由大理寺少卿接手,所以在末尾畫押的也是這位董少卿。那時謝侍讀尚未入仕,所以可能不清楚。」
謝琢拱了拱手:「勞高公公解惑。」
咸寧帝看不出是否相信謝琢的說辭,誇了句:「延齡年紀不大,做事很嚴謹,不錯。」
接下來的幾天裡,楊敬堯通敵一案好似陷入了某種僵局,沒有任何新的進展。反倒是因為咸寧帝與大皇子的矛盾,官員變動很是頻繁,令不少人提心弔膽,害怕被殃及。
謝琢回到住處,一邊鋪開宣紙練字靜心,一邊思索如何才能打破現在這種相持的局勢。
聽見葛武的敲門聲,謝琢沒有抬頭:「把藥放下吧。」
「公子,還不到服藥的時候。」葛武道,「門外有個人自稱陸小侯爺的下屬,叫丁全,前來送信。」
他話還沒說完,就發現自家公子已經放下筆,疾步跨出了門。
送信的人很年輕,穿一身短褐,正拉著馬的韁繩,風塵僕僕。
見謝琢走近,丁全立刻拿出兩個信封:「這是我們少將軍給您的信,特意命我以最快的速度送來洛京。」
他笑著露出一口白牙,「少將軍說得果然沒錯!」
謝琢接下信,好奇:「你們少將軍說什麼了?」
丁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我臨走前問少將軍說,要是我把信送錯了怎麼辦,我又沒見過人。少將軍說不會的,長得最好看的那個就是收信人。」
謝琢一怔,忍不住揚了揚唇角,問:「他還好嗎?」
「您說少將軍?」丁全立刻道,「少將軍好得很!帶我們去偷襲那幫北狄人偷襲了好幾回,次次都贏!據說耶律真大怒,懸賞少將軍的人頭,說誰要是取了少將軍的腦袋,誰就能拿黃金百兩!」
想起上次陸驍在信里說的,要去掏北狄人的狼窩,謝琢不由追問:「那他可有受傷?」
丁全張口就把陸驍給賣了:「少將軍吩咐了的,要是謝侍讀問他有沒有受傷,就回答沒受傷,要是問有沒有生病,就說沒生病,要是問睡得好不好,就說睡得不好,天天做夢都夢見您!」
他又笑得燦爛:「您和我們少將軍的關係真好!」
「我們關係確實很好。」謝琢沒有追問受傷生病的事,陸驍想讓他安心,他就安心。
看了看手裡拿著的兩封信,一封薄一封厚,謝琢問:「他可有說什麼?」
丁全收起笑容,肅了神色:「這裡面是一份供詞。前些時候,少將軍帶人突襲,抓了一個叫阿術列的人,一頓嚴刑拷打後,這人供出了不少東西,然後少將軍和陸大將軍商量後,準備將他押解回洛京,又讓我一定要趕在阿術列進洛京前,將信送到您手裡。」
謝琢心裡有了猜測,捏著信的手指收緊,他說出口的嗓音晦澀:「可否稍作休息,容我寫封回信?」
丁全立刻答應:「少將軍說了,讓我一定要帶上您的回信,否則我就可以不用回凌北了!另外,讓我聽您的吩咐,您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等葛武將人帶去喝茶後,謝琢回到書房,才小心拆開了信的封口。
六月二十五的朝會上,咸寧帝又點了大理寺卿,詢問凌北兵械被劫一案的進展。
大理寺卿眼下發青,據實回答,案件如今尚無進展。
緊接著,工部尚書進言:「……迄今為止,能夠指認楊首輔的,只有范純仁蒙眼時聞到的薰香,這條線索立不立得住腳,諸位心裡都清楚。
如今,楊首輔已經在獄中關了十天,仍沒有找到別的線索能夠指認楊首輔,臣以為,這分明就是那范純仁死到臨頭,胡亂攀咬!應當還楊首輔一個清白!」
馬上又有人出列道:「臣以為,通敵叛國乃大罪,怎能以不知所謂的薰香氣味為定罪依據?臣亦主張,還楊首輔一個清白!」
這時,刑部尚書江萬里站了出來:「兩位口口聲聲說要還楊首輔一個清白,誰還誰一個清白還說不得准!」
工部尚書看了眼御座上的咸寧帝,怒道:「你是什麼意思?」
一直沒有開口的咸寧帝詢問:「江尚書可是有了什麼新的線索?」
江萬里朝向御座:「稟陛下,日前,凌北抓到了一個名叫阿術列的北狄人,此人如今正在押運回京的路上。不過在此人入京前,已先有一份供狀送到了刑部。」
咸寧帝聽見「凌北」兩個字,上半身緩緩坐直,眼神微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