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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4:44 作者: 蘇景閒
「還不是那個范純仁!」侯英一陣發愁,他沒把謝琢當外人,抱怨道,「上了幾次刑,但他一直堅持說自己不想背叛大楚,而是有人在背後逼著他這麼做。可一問在背後指使他的人是誰,他又說不出來,說每次見人都蒙著眼睛,什麼都看不見。」
陸驍離開洛京沒幾天,御史中丞就率先上書,懇請咸寧帝立即徹查兵械失竊一事,否則邊關之心難安,天下之心亦是難安。
咸寧帝允了。
刑部與大理寺辦案毫不拖泥帶水,一通查下來,最後查到了范純仁頭上。
范純仁這幾年向北狄賣消息,沒有處理好的痕跡不少,此前是有楊敬堯幫著遮掩,如今楊敬堯撤了手,范純仁自己根本藏不住。
一開始,范純仁還爭辯著大喊冤枉,但很快,大理寺就從他床下的地洞中挖出了不少金銀,他本人解釋不清這些金銀的來處,受了一道刑後,范純仁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賣消息給北狄的事都說了。
可他一口咬定,他所做的這些事,都不是出自他的本心,而是被人脅迫的。至於脅迫他的人是誰,他說不出來。
一時間,這案子便懸在了大理寺。
謝琢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溫茶:「上面好像催得很急?」
「沒辦法的事,這案子真是苦差。陛下催促不說,楊首輔也時不時地過問,還有大皇子也天天盯著進展。」
侯英唉聲嘆氣一番後,又有些急躁,「不知道範純仁說的背後有人逼迫到底是真是假。不過就算是真的,也很難把這個人抓出來。敢逼迫一個品級不低的朝廷官員為其做事,背後之人的身份說不定更高。」
「確是如此。」謝琢看著杯壁上畫的蘭草,想,咸寧帝與楊敬堯定然是希望此事早一點結案。
運往凌北的兵械被劫,涉及廣大,影響深遠,不查不足以平朝廷之議,所以必須得查。並且這一查,就一定要找出那個隱在暗處、向北狄傳遞消息、導致凌雲關失守的罪人。
范純仁,就是楊敬堯推出來的罪魁禍首。
經范純仁之手傳到北狄的消息只多不少,他的罪名沒有爭議。如今范純仁口口聲聲咬定受人指使,但又無法指認幕後之人,大理寺受到多方重壓。
重壓之下,大理寺不可能拖太久,一月兩月後,必須給出一個明確的交代來,否則就是辦事不利。
所以到時,無論是通敵還是致凌雲關失守、陸家一人重傷一人失蹤,這些都會被推到范純仁的頭上。
至於所謂的在背後指使的人,只會被判定為范純仁為了攀咬脫罪編出的假話。
一旦范純仁定案身死,那麼,凌北兵械被劫一案,也就到此結束了。或許百年後,史書會寫,凌北陸家的覆滅,只因一人貪慕錢財之私心。
謝琢學陸驍轉著茶杯,思忖片刻,提議:「要不一會兒去獄中,我與侯寺丞一同前往?」
侯英眼前一亮:「不會妨礙謝侍讀處理卷宗嗎?」
「不會的。」謝琢有些不好意思,「不瞞侯寺丞,我來大理寺這麼久,整日面對的都是各種卷宗文書,還沒親眼見過刑獄是什麼模樣。」
侯英大笑:「我初來大理寺時,也跟謝侍讀一樣好奇!不過跟上官去了一次後,走出牢獄大門就忍不住吐了。」他站起身,「走走走,謝侍讀向來機敏,說不定能發現什麼我沒發現的。」
刑獄陰森,因為下雨,空氣沉悶,有種形容不出來的難聞氣味,一路往裡走,都能聽見有人在咒罵或喊冤,很是滲人。
侯英小聲道:「謝侍讀一會兒若是身體不適,就跟我說一聲,我讓人帶你出去透透氣,反正誰在這裡面待久了,都有點受不住。」
說完,還用手在鼻前扇了扇,皺著的眉頭就沒鬆開過。
謝琢點頭:「好,我一定告訴侯寺丞。」
獄吏在前面恭敬引路,將謝琢和侯英帶到了審問堂,沒過多久,鎖鏈碰撞的聲音響起,范純仁被兩個獄吏架了過來。
他頭髮髒亂,囚服上俱是血污,面目腫脹,雙腿已經站不起來了,神智似乎不太清明,獄吏毫不客氣地把人按到了刑椅上。
像是觸及了什麼不好的回憶,范純仁臉上的肌肉抽動,突然掙扎著想要離開刑椅,大喊:「我真的沒看見那個人的臉……我真的沒看見啊!不要用刑,不要用刑——」
侯英抬了抬手,就有獄吏過來,往范純仁身上潑了盆水,范純仁這才恍恍惚惚地清醒過來。
謝琢坐在旁邊沒有說話,只安靜聽侯英審問。
不過過了一個時辰,范純仁口中依然沒說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只不斷地重複,自己某一天被蒙著眼睛,帶到了一個人面前,他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他怕死,就都按照那個人吩咐的辦了,什麼凌雲關失守,什麼兵械被劫,他全都不知道,都跟他沒關係!
侯英已經失去了耐心,他喝了一口苦茶,勉強壓下煩躁:「你被帶到那人面前的路上,有沒有聽見什麼特別的動靜?」
這個問題侯英已經問過幾次了。
眼睛被蒙著,他們只能從周圍環境中出現的聲音尋找線索,就算是一聲雜貨叫賣,說不定也會成為這個案子的關鍵。
「架著我的人沒有跟我說過話,走路『咚咚咚』的,腳下應該是鋪了木板!我還聽見了水聲!應該是假山,對,」范純仁又激動道,「其它的我真的不知道了……真的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