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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4:44 作者: 蘇景閒
    如宋大夫所說,差不多半盞茶後,謝琢的眼睛慢慢睜開來,但沒什麼焦距。

    陸驍長臂有力地把人半攬到懷裡,確定這麼坐著不會不舒服,才將藥碗邊沿輕輕抵到謝琢唇邊,哄道:「來,喝藥了,喝完藥馬上就能吃糖,只苦一會兒,不怕。」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哄勸起了作用,謝琢本能地開始吞咽藥汁,不過也有些不一樣。

    平日裡,他見謝琢喝藥,總是幾口喝完,但這一次,謝琢因為藥苦,耍性子般幾次皺著眉別開頭,不願往下咽。陸驍只好不斷地淺吻他的鬢角,像哄稚童一般,勸他再喝一點,喝了藥病才會好,身體才不會難受。

    終於把藥餵完,陸驍後頸熱出了一層薄汗,又覺得怕苦不願喝藥的謝琢更加真實,甚至還有些可愛。

    不過等他取了糖過來,放到謝琢唇邊時,可能是謝琢對喝藥的抗拒,即便在昏沉中也不願再張開嘴。

    因此情景,陸驍忽地想起之前在話本里看見過的情節。

    雖然知道自己這般有些趁人之危,但陸驍盯著手裡的糖塊看了一會兒,還是含進了嘴裡。

    嘴唇貼上謝琢冰涼的薄唇,陸驍探開緊閉的唇縫,又緩慢往裡進了一寸。這時,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甜味,謝琢終於有了微小的反應,鬆開了齒關。

    但呼吸交錯中,陸驍突然起了點壞心思,他沒有直接將糖哺給謝琢,反而自己含著,引謝琢來尋。

    昏沉間,謝琢墨發垂散,無力地靠在陸驍肩上,追逐著糖的絲絲甜味。

    直到糖塊融化不見,謝琢唇角沾著少許糖漬,陸驍才取了濕布,輕輕幫謝琢擦拭。

    不過擦著擦著,陸驍手突然一頓,耳根又燒了起來,仿佛才從剛剛那令人心悸的氣氛中清醒過來。

    已經不是第一次親吻了,但此前他都以為阿瓷是女子,如今、如今——

    陸驍不由地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覺得,雖然阿瓷是男子,但……好像也沒什麼不同?阿瓷的唇還是一樣的軟,一樣的引他難以自控。

    可是,陸驍又提醒自己,雖然感覺上沒什麼差別,但確實是不一樣的。

    收拾好布巾,重新坐回床邊,陸驍攏著謝琢冰涼的手,頗有些無所事事。

    他開始想,若自己寫一封信往凌北,告訴爹娘和哥哥他找到阿瓷妹妹了,不過阿瓷妹妹不再是妹妹,他們會有何反應?

    又想,侯府那一庫房的布料、衣裙、首飾和胭脂水粉,幸好還沒來得及送到阿瓷面前!

    不過,在他把裝在木盒裡的衣裙、白兔耳墜、收藏許久的胭脂以及滿盒子的珍珠當作禮物送給阿瓷時,阿瓷心裡是什麼想法?

    陸驍忍不住捂了捂自己的臉。

    這可……如何是好。

    謝琢醒來時,下意識地抬起右手看了看,手上一絲髒污也無,連掌紋和指縫中的血跡都已經被洗乾淨了,被雨水淋濕了的衣服也已經換成了乾爽的白色中衣。

    和夢中完全不一樣。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千秋館裡,窗外雨聲簌簌,屋內的寒氣被炭火驅逐,而屬於陸驍的呼吸就在旁邊。

    陸驍睡著了,他枕著自己的手臂,右手還松松蓋在謝琢的左手背上,不曾移開。

    謝琢靜靜地將這呼吸聲聽了許久。

    習慣性地將手掌搭上謝琢的額頭,陸驍睡得不沉,睜開眼,便發現謝琢已經醒了。

    而在他看過去時,謝琢避開了他的視線。

    「阿瓷可覺得有哪裡不舒服?」陸驍低聲道,「你突然暈倒後,我留了葛武收拾痕跡,立刻騎馬帶你來了這裡。宋大夫說你只是淋了大雨,受了寒,運氣很好,沒有犯寒疾,所以只施了針,另喝了一碗藥。」

    謝琢能感覺出來,自醒來後,口中沒有藥汁的澀苦,反而舌尖上還泛著甜味。

    陸驍不太自在地解釋:「……我怕藥太苦了,就餵你吃了一顆糖。」

    當然,他沒好意思說自己是怎麼餵的。

    「嗯,」謝琢枕在軟枕上,整個人都如躺在雪裡,渾身冰寒,不過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感覺,只啞聲問,「馳風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就是阿瓷的?」他將自己的推測說出來,「可是我犯寒疾那一次?」

    陸驍老實道:「沒錯,我看見了那枚玉佩,就是葛叔放在你枕下用作安眠那枚,我也有一塊,所以立刻就認出來了。」

    「原來如此,」謝琢掩在棉衾下的手指顫了顫,緩緩收攏在掌心,他想問,你此前一直以為我是女子,現在應該已經知道我其實是男子了吧?

    這個答案的問題顯而易見。

    隔了一會兒,謝琢沒頭沒尾地講述道:「咸寧二年,先太子餘孽在陛下的湯中下了毒,當日陛下正好召我父親和母親入宮,因母親那時懷有身孕,陛下便將湯賜給了母親。母親喝下湯後,回家不久便毒發,隨即腹痛難忍。

    只不過,不知道下毒的宮人是疏忽還是恐懼,只放了一半的藥量,且母親正好懷著我,之後,毒素流入胎中,我因此早產,母親也活了下來。」

    輕輕咳嗽了幾聲,謝琢接著道:「因為出生時便帶了毒,我在幾天內就已經數次瀕死,父親和母親衣不解帶,日夜照料,諸天神佛都求過了,還去廟裡點了燈。

    當時,寺中方丈恰好雲遊歸來,說,若在九歲前都將我完全當作女兒撫養,則能令我度過死劫,父親和母親便照做了。所以除了父親母親和母親的侍女寒枝外,府中之人都只知道我是謝家三姑娘,父親也並未給我正式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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