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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4:44 作者: 蘇景閒
因為,他輸不起。
陸驍回府後,幾乎一晚上沒睡著,閉眼睜眼全都是謝琢。第二天天還沒亮,他便早早收拾好,快步去了馬廄。
剛摸了兩下照夜明的馬鬃,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又趕緊跑回臥房。
張召正好來找,見陸驍面前擺著六七頂發冠,金的銀的玉的都有,全都是平時用來壓箱底、兩三月都用不上一次的,不免奇怪:「侯爺,您這是在幹什麼?」
陸驍正發愁,一把將人拉到銅鏡前:「你來得正好,說說,我戴哪頂好看?」
張召正想打哈欠,見陸驍面色鄭重,不由把哈欠憋了回去,也認真地挑起來。試了又試,終於選了一頂嵌玉革冠。
以為這就完了,沒想到陸驍又認真詢問:「你看看這十幾套衣服里,哪一套我穿上最好看?」
張召一臉茫然。
衣服雖然有足足十幾套,但除了一半繡麒麟紋一半繡夔紋以外,別的型制布料長短顏色,有一點區別嗎?
難道是他眼睛出了問題?
直到時間快不夠了,陸驍才穿好黑色繡夔紋服,戴上蜥皮護腕,騎著照夜明出了門。
到了謝琢家門旁邊的拐角處,陸驍悄悄看了看,就見他想了一夜的人站在門前的石階上,素白色的斗篷長至腳踝,露出幾寸官服的緋色來。
他正思考著應該怎麼打招呼、說什麼話才好,照夜明已經邁開前腿,熟門熟路地穿過院門,朝馬廄的方向走去,順便暴露了陸驍藏身的地方。
謝琢看向牆角處,嗓音里笑意十分明顯:「馳風?」
心尖一顫,陸驍身體快於意識地先走了出來,又覺得,明明都是叫「馳風」,阿瓷叫起來,為什麼悅耳這麼多?
讓他耳里痒痒的。
視線一頓,見謝琢露在外面的手已經被凍紅了,陸驍連忙上前兩步,將浸涼的手攏進自己掌心。
反應過來後,不免有些忐忑。
阿瓷是不喜歡與人肢體接觸的,雖然昨晚已經明了心意,但自己這般……會不會太過急躁莽撞了?
就在陸驍遲疑要不要收回手時,他察覺到,謝琢的手往他掌心貼緊了許多,像是被風雪冷到了的小動物努力汲取暖意。
「好暖和。」
聽見這句,陸驍眉目又飛揚起來,還托起謝琢的手,放在嘴邊哈了哈氣:「這樣呢,會不會更暖和一點?」
「會。」
兩人同時抬眸,像是被燙到了一般,又各自飛快移開視線。
謝琢雖然聰慧,但除開他幼時父母仍在外,再也沒有跟人親近過。沒人教他和親密的人應該怎麼相處,應該怎麼做,也沒有地方可以學。
於是,等陸驍第二天清早過來時,謝琢就學著陸驍前一天的做法,主動將陸驍的手攏在了自己的掌心裡。
陸驍從小體溫就高,氣血旺盛,根本不需要謝琢幫他取暖。但見謝琢神色認真,他一時生不出將手抽回的力氣。
直到馬車行至宮門附近,陸驍該下車走了,他才發現,兩人竟然就這麼牽了一路。
目送馬車繼續往宮門駛去,陸驍左手砸了砸右手的掌心,數落道:「明天不能如此了,會嚇到阿瓷的!」
說到和做到明顯還有很長一段差距,第二天,陸驍不僅牽謝琢的手牽了一路沒放開,還克制不住地摸了他的手背,覺得觸感如暖玉般滑膩,讓人上癮。
臨下車前,陸驍想到今天又要許久見不到人,不舍地問道:「可以……抱一下嗎?」問完,自己耳根先紅了,又連忙解釋,「我、我……分別時,要是捨不得對方……可以抱一下,如果延齡不願就算了!」
話音還未落,謝琢主動靠到了他的胸膛上。
立刻,陸驍就不知道自己的手應該怎麼放了,像懷裡抱著的是一件此世僅有的瓷器,好一會兒,才小心翼翼地落下手臂,將人嚴密地攬在了自己懷中,鼻尖試探性地蹭了蹭懷裡人的發頂。
謝琢則又記下了一點。
原來分別時,可以這樣擁抱。
科考舞弊一案一直拖到了元宵節後的大朝。
百官肅立,咸寧帝端坐於御座上,主動詢問刑部尚書此案進展如何。
眾人立刻明了,這是陛下終於準備處置主犯了。在此之前,不少徐伯明手下的小兵小卒都已經定了罪,該流放的流放,該革職入獄的入獄,只有罪責極大的人還關在詔獄裡,等著和徐伯明幾個主犯一起發落。
刑部尚書低下頭,重重鬆了口氣。就因為詔獄裡關著個徐伯明,這段時日,明里暗裡不知道多少人找他,有的想讓徐伯明趕緊死在牢里,以免夜長夢多,有的拿著一箱金子,讓他一定要保好徐伯明的命,以後若徐伯明東山再起,定少不了他的好處。
而咸寧帝又遲遲不下旨意,讓人實在摸不透帝王心意。
如今,好歹是能將這個燙手山芋扔開了。
天章閣里,寇謙腳步匆匆地回來時,正好撞見謝琢初來透氣,立刻苦著一張臉:「延齡,延齡,來說說,你上次寫處死文遠侯的詔書時,怎麼寫的?」
「自然是陛下怎麼說,我就怎麼寫,只在字句格式上進行潤色。」謝琢做出關切的表情,「寇待詔怎麼了?」
寇謙擦了擦額頭上不存在的冷汗:「今天是我在文華殿輪值,大朝後,陛下宣御史中丞、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議事,商量來商量去,竟然當場就把徐伯明幾人的罪名定下了,命我草擬詔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