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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4:44 作者: 蘇景閒
他反覆地在心裡想,從呼吸聲可以判斷,阿瓷剛剛分明沒有睡著,所以不是在無意識間靠過來的。
那就是有意識的?
阿瓷主動……靠在了他的肩上?
他又想,會不會是阿瓷發熱太過難受,所以才借他的肩膀靠上一靠?
陸驍手指縮了縮,遲疑地開口:「延齡,你是不是頭疼?很難受嗎?」
謝琢閉著眼,沒有動,嗓音綿緩地回答:「還好,已經沒那麼疼了。」
「那……」
陸驍猶豫半晌,還是沒把問題問出來,只直挺挺地坐著,一動不動,任謝琢靠了一路。
確實如謝琢所言,喝下藥不久,額頭的熱度就降了下去。
倚在書房的榻上,謝琢精神好了些許,問:「馳風可要一起用晚飯?」
陸驍還沒從馬車上那一幕里緩過來,聽見詢問,慢兩拍搖頭:「不用不用,我一會兒回府里吃。」
說完,他一抬眼,就看見謝琢穿一身深青色常服,衣裳下擺順著木榻的邊沿垂下,沒有戴冠,只用錦帶隨意綁了墨發,正一手支在鬢側,另一隻手握著一卷書看。
和白日裡一身緋色官服、神色清冷的謝侍讀完全不同。
讓他不禁想起雨夜裡,他推開門走進破廟,抬眼看見謝琢,恍然以為自己碰見了蠱惑人心的山野精怪。
驀地站起身,差點將桌上擺的杯盞撞翻,陸驍倉促道:「我、我有事先回去了!」
陸驍腳步匆匆地離開,葛武正好進門,往外看了看:「公子,陸小侯爺可是有什麼急事?怎麼走得這般匆忙?」
謝琢拿在手裡的書也一頁沒看進去,他隨手放下:「有什麼事?」
葛武收攏心思回道:「宋大夫遣了藥童來,提醒公子最近要小心些,說千秋館中去了個病人,拐彎抹角地打探公子是否在館裡看診、病況如何,宋大夫便把能說的添油加醋說了說。」
謝琢坐起身來,頷首:「嗯,不用擔心,應該是楊敬堯的人。」
葛武立刻皺了眉:「他懷疑公子?」
「差不多,文遠侯和徐伯明在幾個月的時間裡接連出事,徐伯明還正好趕在臘月底,又有太學生上書,以他的敏銳程度,不會想不到咸寧九年的案子上。」
謝琢捏了捏擺在矮桌上的兔子燈,眼尾因發熱染上的緋色已經消散,露出原本的蒼白來。
他眸中沉寂:「先說為孫女招婿,又說欣賞我的才學和孝心,想來接下來的時日裡,這樣的試探還有不少。」
楊敬堯在等,在等他在某次接觸中露出些許端倪,或者等確定這兩個案子與他絕無干係。
想來,十幾年前,楊敬堯就是這般,等到了一個徹底將謝衡扳倒的罅隙。
另一邊,陸驍急急匆匆地回了武寧候府後,用金線繡著夔紋的衣擺光影明滅,神思不屬間,差點就撞了人。
管家十一叔利落地往路邊上避了避,見陸驍跟丟了魂似的,還在往前走,出聲道:「小侯爺?」
連喊了三聲,陸驍才停下來:「十一叔?」
侯府上下事情不少,全都是十一叔一手操持,再加上昨日,梁國公府的工匠來了,開始著手修繕侯府後面的屋舍花園,更是不得閒。
「小侯爺這是在想什麼,這麼入迷?」
十一叔曾是陸驍父親陸淵的親兵,後來在戰場上傷了腿,再不能上陣殺敵,就被陸淵派去管理將軍府的內務。陸驍封侯建府後,陸淵不放心,便把十一叔送過了過來,專門處理侯府的一應事務。
面對看著自己長大的長輩,陸驍很不好意思,但又很想找個人說一說,猶豫許久:「我、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突然聽見這個消息,十一叔大驚:「怎麼這麼突然?小侯爺你喜歡上哪家姑娘了?姓甚名誰?及笄了嗎?家中長輩意見如何?你看我是馬上著手準備聘禮,還是趕緊先把婚約定下來?」
一副「不趕緊把婚事定下來,人跑了怎麼辦」的模樣。
馬上又想到了最重要的問題,十一叔小心翼翼地問:「小侯爺,你喜歡那個人,她喜歡你嗎?」
這問題把陸驍問住了。
阿瓷喜歡他嗎?
小時候,阿瓷是喜歡他的。後來見面,阿瓷對他也不排斥,還會寬慰他、替他在咸寧帝面前打掩護。
現在……
掌心開始發熱,陸驍想,阿瓷是喜歡他的。
他會在他面前笑,會送他蜥皮護腕,會因為他守著而安睡,會在擁擠的人群中扯住他的衣角……
不知道應該如何佐證這種直覺,陸驍只是莫名確定,阿瓷是喜歡他的。
就像他喜歡阿瓷一樣。
強行讓自己冷靜了一點,陸驍噙著笑,十分含蓄又格外滿足地點了點頭。
十一叔心底的石頭猛地落地——小侯爺不是單相思就好!
「那如此兩情相悅之事,要不我這就寫信去凌北,讓將軍和夫人趕緊來洛京,同時,我立刻著手準備六禮?」
這次輪到陸驍驚了驚,連忙道:「不行不行,現在還不行!」
阿瓷現在仇還沒有報完,如何有心思成婚?
至於男子身份,陸驍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多了謝琢的男裝,已經很習慣,隱約覺得無論男裝女裝都沒關係,只要是阿瓷就行。
十一叔不明白,猜測:「是女方不願意?」又很擔心陸驍不解風情,「小侯爺可送過禮物表達心意?人家姑娘的反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