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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4:44 作者: 蘇景閒
    「直到現在我才清楚,為什麼只見了雀兒一面,卻掛念至今。」李忱眼中若有悵然,「你可還記得阿瑤?」

    小太監一驚,不知道大殿下怎麼突然提起「阿瑤」這個名字,等他再一想,手裡的拂塵差點落在了地上:「雀兒姑娘和、和——」

    李忱道:「你也發現了吧?雀兒和阿瑤的眼睛生得極像,特別是含著眼淚時,最是惹人心疼。」

    小太監不敢說話了。

    假山處傳來的水聲一直沒有間斷,李忱想起阿瑤羞紅了臉,說「阿瑤一直等你」的畫面,莫名和金雀兒拉著他的袖口,說「雀兒會一直等你的」的場景重合在了一起。

    李忱閉了閉眼睛,吩咐:「再派人去找找,特別是查一查,最近文遠侯世子房裡有沒有添什麼新人。」

    小太監打了個激靈,連忙道:「是。」

    因是重陽節,明天又正好是休沐日,過了晌午,翰林院就直接散了衙。

    謝琢坐馬車回家,剛進門,抬眼就看見陸驍一身黑色麒麟服,正坐在樹下喝茶。

    初來洛京時,謝琢一開始跟眾人一樣,住在租住的民宅里。後來進了翰林院,才在永寧坊買下了一處一進的宅院,地段略偏僻,價格不算非常高,並不打眼。

    他當初買這裡,就是看中了院中的老樹,春日時會開滿樹的白花。等住進來後,他在樹下砌了石桌石凳,又沿著牆角種了綠竹。

    不過他畏寒,常常沒在樹下坐多久,就會被葛武和老僕葛叔一起勸回房內。現在看來,這石桌石凳,倒是便宜了陸驍。

    陸驍正在喝葛叔泡的茶,一副愜意模樣:「謝侍讀的院子真是安逸。」

    謝琢攏袖站著:「找我有事?」

    「差不多吧,」陽光從茂盛的樹葉間漏下來,落滿了黑色麒麟服,陸驍眼裡的笑意映著零碎的光彩,先問,「你吃午飯了嗎?」

    謝琢搖頭:「才散衙,還沒吃。」

    至於上午的賞花會,雖然擺了不少精細的吃食,但他們是不敢碰的,也怕殿前失儀。

    陸驍被秋日的太陽曬得懶洋洋,語調也跟著拖長:「我也還沒吃。既然我們都沒吃,要不要一起?阿蠢找到了一個好去處,據說食材味道都很不錯,所以本侯特來邀謝侍讀賞臉。」

    「容我去換身衣服。」陸驍這語調,奇異地讓他無法說出拒絕的話,謝琢又看見石桌上放著的東西,「拿的什麼?」

    「這個?洛京的風俗,重陽節當天,大家會相互贈送蒸糕,我出門時,就想著給你帶一份。蒸糕上的小彩旗可是我親自插上去的,是不是很用心?」陸驍說得自豪,仿佛他不是只動手插了插小彩旗,而是親手做了整盒蒸糕。

    謝琢的皮膚在陽光下白得像玉石,莫名的,他的眼神和語調也跟著緩下來,笑問:「那我是不是應該回禮?」

    陸驍趕緊擺手:「不用不用,你之前送我的那些花,就已經是回禮了。」

    「那些花?」謝琢想起他為了讓街邊的老嫗能早點回家,買的那些鮮花和各種花做成的花環、手串、髮簪,有些微妙地問,「你喜歡?」

    陸驍心想,那些什麼桃花菊手串,什麼月季髮簪,都是謝琢喜歡才買的,忍痛割愛送給他,他要是說不喜歡,是不是顯得很不識好歹?

    於是陸驍重重點頭:「我很喜歡!」

    謝琢:「嗯,那就好。」

    沒想到。

    原來,陸驍還喜歡這些東西。

    讓葛武把陸驍帶來的蒸糕拿去廚房放好,謝琢進了東面的臥房換衣服。

    陸驍起身,院子不大,他沒多少步就已經轉了兩圈,見葛武從廚房出來,他拉著人閒聊:「家裡只有你和葛叔,謝侍讀沒想再請個小廝什麼的?」

    葛武認定陸驍是個好人,誠實道:「家裡房舍小,事情也少,我和我爹完全能應付下來。再請個小廝,也沒什麼事情能交給他做。」

    「磨墨,或者幫謝侍讀束髮換衣之類的?」陸驍在凌北軍營長大,習慣了什麼事情都自己做,但以他所見,洛京城裡,不說勛貴富豪,就是普通的文士,也會找一兩個小廝書童,幫著梳頭束髮、整理衣衫、收拾墨紙書卷。

    所以見謝琢來來去去,身邊都只跟著葛武一個粗手粗腳的護衛,才會有點好奇。

    葛武解釋:「哦,小侯爺有所不知,這些事公子都不讓別人沾手的。公子淨面、沐浴、換衣的時候,從不讓人在旁邊,也不允許我進房間。」

    這時,臥房的門打開,陸驍看過去,發現謝琢換了一身月白的文士服,上面繡有同色的蘭草紋,跟他們在破廟初見時穿的那一件很像。至於頭髮,平日裡為了行走方便,需要戴冠。但謝琢還未真正及冠,現在又是休沐,便只用錦帶簡單束著,隨意又雅致。

    這人一上街,不知道又會吸引多少路人的注目。

    謝琢走下台階:「走吧。」

    葛武問:「公子,要不要我去趕馬車來?」

    陸驍順手拍拍他的肩:「你家公子今天可交給我了,我府里的馬車就停在外面,你正好也去過過節。」

    謝琢也道:「下午無事,你帶葛叔去洛京走走,想買什麼,不用吝惜銀錢,都可以買。」

    從大門出來,陸驍道:「你對他們很好。」

    「嗯,我父母去世後,是葛叔和昌叔一直照顧我。葛武看不進書,但舞刀弄棍很有天賦,就做了我的護衛。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站在你面前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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