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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1:37 作者: 也稚
蟬鳴肆意,香樟樹下陽光斑駁,他們分享同一包pocky,傅暘輕聲笑說,「李寺遇導演好像你的監護人。」
丁嘉莉吃完一支pocky,不甚在意地說:「他就是這樣。」
傅暘若有所思,再遞過去一支pocky。丁嘉莉剛放進嘴裡,傅暘忽地湊了過來。樹影隨輕風晃動,映在她臉上,鼻樑上一直有一抹光點閃亮亮,他完全不由自主。
然後才意識到他們離得太近,她愣愣的神情都變得有些模糊。他想說什麼,最終只喚了一聲念念。
她稍稍往後傾身,他便更近一分。嘴唇微張,咬斷半截pocky。
丁嘉莉猛地站起身,頗有些驚疑地瞧著傅暘。只見他一雙桃花眼斜看過來,有促狹之意。
「念念。」他沒發聲,啟唇的時候半截pocky掉落在地。
「小暘。」丁嘉莉沒有再喚戲中的名字。可要表達什麼,她不曉得,愣怔半晌說,「我去導演那邊了。」
接下來一切如常,李寺遇還貼心地送丁嘉莉回公寓。她邀請了好幾次,最後都以最近狗仔圍著劇組打轉而不了了之。
門砰地摔上,丁嘉莉來不及問話,李寺遇欺身而上,如狂風暴雨般的親吻襲來。她在似夢似幻的感覺間想到什麼,軟聲說:「你好會吃醋啊李寺遇,上回參加那個慈善晚宴,男藝人看我穿高跟鞋長裙不便上台階,搭了把手,回來你連我裙子也要撕碎——」
「是,什麼都是我讓你去做的,我犯賤。」李寺遇不再讓她說話。
從那時起,他們當真是將什麼難聽的話都說盡了,罵夠了又要愛,上床像打架,結束後依偎在一起吸菸。她汗津津的,枕在他胸膛,說你要愛我。他說莉莉,我已經足夠愛你了。
分不清真假,她早已在浮沉中迷失自我。
何況對一個體驗派演員來說,《繭》要投入的情感是幾近極限的,比她以前拍的所有戲加起來還耗費心力。
一個人終究沒法理解另一個人,依靠親密關係盲目支撐對方的力量消失了,他們在一場戲幾十條NG的鬥爭中從戀人徹底變成了敵人。
「我受不了了,李寺遇。」丁嘉莉跌坐在絨毯,喃喃道。
李寺遇站得很遠,聲音似無波瀾,「做事要有始有終。」
念念躺在地板上打滾兒,瞧著這對漸漸變得冰冷的戀人。
*
丁嘉莉全身心投入到最後兩個月的拍攝中,她化身念念,在落生寡言而篤定的少年愛意中得以舒緩現實帶來的痛楚。
猶如念念最後自投羅網般被繼父奸-殺,丁嘉莉自暴自棄,面對早已腥風血雨的網絡輿論,偏還同傅暘親近。
夏夜,悶熱晚風拍打在臉上,他們坐在昏暗的公園裡。片場的工作人員來回走動,丁嘉莉喝著本該是道具的啤酒感嘆,他們像青少年時代最好的朋友,好的不可思議。
傅暘說不是的,念念。
這次只有些微的光映在她臉上,可猶如暗自發出幽光的花,她顯得更楚楚動人了。他看見她臉上有不該屬於她的憂鬱與悽苦。
「為什麼難過?」他小心翼翼地靠裹進,害怕驚擾了膽怯的貓兒似的。
丁嘉莉只看著觸不到的夜空,郊區還能見著零星幾顆星星,「小暘,明天要拍那場戲了。」
「我知道……」
「我們來真的吧?」丁嘉莉轉頭笑。就在傅暘愣怔之際,她換了神色,黯然地說,「可是念念和落生不會那樣。」
傅暘難以揣摩她的思緒,「那麼你期望?」
「最近我會產生去死的念頭,我想念念對我影響太大了,小暘,你說我是不是真的不會演戲?……為什麼愛一個,會愛成另一個樣子呢?有時候我也反思,是我的性格太古怪了還是怎樣,太貪心了嗎?」
於是傅暘證實了一直以來的猜想,她是有戀人的。
「小暘,我不想承認他和我一點都不合適。但好像事實如此。」
她雙手蒙住了臉,那些從下巴淌落的淚水仿佛拍打了在他連心的經脈上。他指尖都隱隱作痛。
傅暘艱澀地說:「他……是導演嗎?」
抽泣聲停止了,過了好一會兒又響起。
可怖的陰影籠罩住他們,傅暘抬頭看見了惹人哭泣的男人。
「她不會喝酒,給你添麻煩了。」李寺遇抱起丁嘉莉,就已經回答了傅暘的話。
鬱鬱蔥蔥的植被在夜色中是那麼舒展,傅暘忽然覺得她說得對。他就像青少年,來到夢幻而短暫的夏令營,喜歡上了一個不該喜歡的人。
*
太陽照常升起,丁嘉莉和助理避開遊客,走進暫時封鎖了的區域。
片場水榭樓閣附近的草地上,劇組的遮陽涼棚已經撐起來了。摺疊桌上擺了一套茶具,李寺遇和馮翠芬導演幾人圍坐喝茶。
丁嘉莉有點兒刻薄地想,這就叫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當年被馮玉芬罵成了一無是處的人,如今已是鼎鼎有名的攝影師,而「伯樂」成了她的監製,力壓一頭。她還得笑臉相迎,奉上好茶。
李寺遇迎光照而坐,飲茶時微微眯起眼睛,好生愜意的模樣。
丁嘉莉遠遠看著,低聲問助理:「監製一般待多久,不需要時時在片場吧?」
助理小甲也小聲回話:「我不知道哇,我以為這種名導監製通常是掛名來著,不露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