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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9:11:37 作者: 也稚
    「微信?不見面?」李寺遇輕笑。

    「也見啊。」

    「那我們也可以先做朋友。」

    丁嘉莉一下湊近,李寺遇偏身,險些連帶著轉動方向盤。他蹙眉道:「你小心一點。」

    丁嘉莉清脆地笑,「什麼叫先?告訴你,我不會和你一起工作的,你不能讓我一而再再而三退讓,顯得我說話不作數似的。」

    「本來也沒有。」李寺遇以他一貫的口吻說。

    丁嘉莉卻是沒再接腔,輕車熟路地臉上車載音響的藍牙,播放起喜歡的樂隊音樂。李寺遇很久沒在車上聽到這樣的音樂了,他和鄒青的音樂品位比較相似,喜歡老歌,喜歡冷爵士。

    仿佛時光不曾流轉,副駕駛座上的女人還是他的女朋友。他們偶有爭吵,大多數時候卻是濃情蜜意的。

    真的是濃情蜜意嗎?人的神經很狡猾的,會篡改記憶,每個人在記憶里做的陳述都是有利於自己的。

    *

    他們來到鄒青的公寓時,鄒青已經把屋子收拾好了,說反正不能報警,沒所謂。

    「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了。」她有種秘密被發覺的無措。

    「你聯繫上馮莞了嗎?」李寺遇問。

    鄒青搖頭,「他們知道我今天有行程會回上海來,才做出這種事來威脅我。應該不是馮家的人,這麼多年她媽媽早不想管了。但如果是張家的人……我擔心他們會對她做什麼?」

    「做什麼?」

    鄒青擠出一個像哭的笑來,「上回她身上就有傷。」

    丁嘉莉驚呼,「夫家的人動手打人的?那可以上法庭了。」

    「不可能的,馮家的生意還要張家幫襯著。」

    李寺遇冷靜道:「膠片確定不見了?」

    鄒青說:「裱裝的一張合照,玻璃都被打碎了。」

    「他們把照片帶走,或許做好了一損俱損的準備。我們最好儘快回北京,和張二聯繫,看看事情有無轉圜的餘地。」

    「我也是這樣想的,不過……」鄒青在眼前二人間來回看了看,「莉莉看起來還是不大好,需要休息,明早再走吧。」

    丁嘉莉說:「抱歉,我打斷一下,什麼膠片照片?」

    李寺遇說:「和馮莞的照片。」

    「我們拜託寺遇拍了兩組寫真,一組婚紗,一組裸露……很親密。」鄒青說到這裡,索性和盤托出,「馮莞之所以想離婚,是為了給我一個承諾。」

    她垂頭,大半張臉都藏在陰影中,好似波瀾不驚,卻令人深感哀傷。「年初我查出乳腺癌,醫生建議做全乳房切除。我家裡有這個病史,沒想到我這麼注意保養還是癌變了,可能就是我媽說的報應吧。」

    一位不到四十歲的女演員,剛在世界矚目下獲得柏林影后,不論對一個女人還是一個演員來說,她的黃金時代要來了。

    可她的乳房要被切除了。好比深入骨髓的女性美,在某種程度上要割去一部分了。退一步來說,就算是信奉「無性別化」的人們,遭遇從身體上割下一部分器官的情況,恐怕一時也難以接受。

    「不是的。」丁嘉莉雙手輕攬鄒青的前臂,關切地說,「當然不是報應,喜歡誰是沒有錯的!人的愛本來就是流動的,變幻的,遑論愛的對象一定要是異性?」

    李寺遇從丁嘉莉急切而篤定的神情上捕捉到曾打動他心扉的美麗。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自小不被約束,太過純淨、自由,以至於他為她打開了感知的門後,她那麼率真地向陌生的世界釋放善意。然而這樣的人,往往會被現實中如茅草般毛糙刺人的言語何情緒所傷。

    「丁嘉莉。」李寺遇拉她的手臂往身邊帶。她回頭對上他的視線,意識自己像在安慰青少年朋友。她說的這些鄒青當然明白,可除此之外她想不出該說什麼話。

    鄒青發自內心地笑了下,「謝謝你。」

    「我知道了。」丁嘉莉說,「若他們真要做什麼一定會留話的,什麼都不說就是為了讓你惴惴不安,主動找過去。他們不願家醜外揚,所以不會曝光性取向的事,但是——」

    鄒青和李寺遇對視一眼,問:「但是?」

    「現在正是《火舌》上映期間,後續還有綜藝要播出,他們會用一個又一個的條件逼迫你『安靜』一段時間。然後這個期限會無限延長,除非你不再見她。」

    丁嘉莉頓了下,頗不情願地說:「我了解他們是怎麼做事的,換我也會這麼做。」

    「馮莞希望在我動手術之前能留存點兒什麼,但其實我想開了,能活下來就是很不錯的事情了。」

    鄒青溫柔地笑了下,「我自己倒沒什麼,像你說的電影正在上映,因為我這部電影夠坎坷了,不想再出什麼事。所以要讓寺遇和我一起去,起碼有條件談判。」

    「電影不會受影響的。」丁嘉莉沒辦法道出實情,只得說,「你不擔心他們把你扣在那兒?他們真是會做出那樣事情的人。」

    「你曉得那種難捱的感覺麼,我什麼都不怕了,我只想見她。」

    似乎被擊中了,丁嘉莉怔然不語。

    做一件事找那麼多理由,細密地縫補邏輯,說服自己是欠他的,矇騙自己是為了利益。可以什麼都不顧,什麼都不怕,說穿了就是他這個人在她心中還占據很重的分量。

    她迷戀他,勝過要遺忘。他是她的良師益友,然而她沒有勇氣將這個有理智的男人再一次征服做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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