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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1:01:08 作者: 知兔者
江今赴望不透霧裡的答案。
若真要一生死敵糾纏,非要於脈搏加快跳動時的滿腔愛意扎刀子。
江今赴捫心自問,卻是不願意的。
那還要多求什麼?
可求,就可得嗎。
所以在又一年處暑,他的願望單薄許多——
願得卿卿。
沒想到孔明燈還未臨天宮,他就如願了。
從發現卿薔在附近,到得知她突遭海嘯的消息,再到收到她求救,左右不過一個小時。
一個小時,能讓他放的燈成為滿島天光,也能讓滔天煩躁湧出胸膛,還能讓她那眉眼盈盈,成為他首次無力的源泉。
卿薔很強大。
但不妨礙他去怕、去擔心、去捨不得。
江今赴在廳內喝酒時,喉結幾次滾動,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原來他在拍賣會對卿薔所說的那句「你該知道怕的」,是在怕她出事。
怕她輕而易舉地喝了藥,想擺他一道,再反被得逞。
再轉念一想他在國外說過的那些狠話,多少有點兒可笑。
他哪裡會生她的氣。
江今赴自嘲不已。
晚上出門接電話不過是個託辭,他仰頭望了很長時間飛高飛遠的孔明燈,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虔誠,雙手合十,雙眸低垂。
秋雨撞晚風,流雲訴情愁。
暮色塗抹他的懇切面孔,髮絲都被吹得凌亂,緘默燈火擁著繁星注視他,他眸底的信仰汪洋被遮住,卻當之無愧坐標系裡的最神秘。
可他的願望那麼世俗。
他沒什麼要的了。
江今赴與風合聲。
唯願——
卿卿常安。
可惜沒人窺見,當時天邊烏雲破開一瞬,浮雲讓赤忱衝散。
是什麼通明?
是愛意通明。
「不如你告訴我,你有什麼能說的?」卿薔見他不答,主動接納讓他變了神色,身子纏上去,「例如你在國外都幹了些什麼?」
「......」江今赴無言撩唇,扶她腰,唇開泛起一陣漣漪,「有時醉里喚卿卿,卻被旁人笑問。」
辛棄疾的詩太貼合實際,卿薔嬌魂痩影,算是無形點了兩人目前的狀況。
對時間的感知力是最先模糊的,他們困於黑暗,在不見天日中貪歡享樂,不覺晝夜已經更替,門外響起敲門聲時,卿薔戛然止住淺吟。
單語暢在細簌聲響里揚聲格外清晰:「卿卿!任鄒行說山頂也能看日出,去嗎?」
卿薔眼裡的淚在側臉劃下一道又一道,咬上江今赴的手不肯言語。
門外單語暢敲了兩下門,聽著還嘟囔了句:「任鄒行說在這屋啊。」
不知哪裡戳中江今赴的點,他伏在她身上笑,帶著他們一起發抖,卿薔本就緊張,被他這麼一燙,更受不住。
「嘶」一聲,江今赴薄唇印在她頸間。
他探出手摸到手機,卿薔眼前朦朦朧朧看不清他打了幾個字,只聽見門外腳步聲匆忙一陣,隨之任鄒行的聲音響起:「我記錯了我記錯了!好像不在這屋。」
單語暢狐疑:「那卿卿在哪屋?」
「哎呀,」任鄒行打馬虎眼,「你發一消息問問,這屋是主臥。」
言下之意,是江今赴的屋。
單語暢瞬間消聲,杵著任鄒行:「你怎麼不早說。」
屋外又逐漸回歸安靜,江今赴埋在卿薔耳側,輕咬她瑩潤耳垂,電流仿佛水聲滋滋作響,他要更讓人產生醺意:「卿卿,放鬆點。」
她也想放鬆。
但下一刻她手機就響起鈴聲。
帶的她似要絞到要了他這條命。
江今赴緩慢向後,幫她接通,沒怎麼挨著她,只有影子藕斷絲連,他悠悠支起條胳膊撐著側臉,眸底總深的暗色也明亮,像花酒里釀的舍利子,噙著風流望她。
卿薔喘著氣,瞪他。
「卿卿!」單語暢興高采烈,「日出——」
卿薔吐出口氣:「我不去。」
她處在循序漸進的過程中,有股當局者迷的意態,不知道自己現在媚色濃攀淺入,單語暢聽到滯了滯,全當她是宿醉後遺症,開口卻磕磕巴巴:「那那那我跟棠棠他們去了。」
卿薔「嗯」了一聲,如釋重負。
可電話掛斷後,重負又壓了上來。
「江二——」天才剛明,卿薔就提心弔膽,她抑了嬈冶,「適可而止。」
「嗯?」江今赴笑意不褪,「怎麼適可而止?」他一邊惡意壓迫到再往前不了,一邊問:「這麼適可而止行嗎?」
「現在酒醒了嗎?」江今赴啞聲繞在她耳蝸。
卿薔像被翻來覆去的炙烤,不想再跟他來往爭鋒,顧著讓自己取得一刻喘息,吸氣卻都是他身上的熱意,她甚至想擁抱冰薄,確實南柯一夢。
果真人間盡樂事,才會掙扎不得空,卿薔長睫振翅瞥他:「你有什麼好得意的?」
「我不得意,」江今赴咽下好幾句話,微斜靠了下她,「我如願以償,才該得意。」
卿薔還沒來得及嚼碎他這句話的意思,就被惡意一烙,她咬著唇,可惜只是在稍後一段兒時間,卿薔或重或輕的悄聲就像橡果被撬開般打斷。
江今赴開了窗簾。
他這屋視野太過開闊,卿薔擋眼的頭髮被他撩起,他輕輕托起她有了紅意的下巴,揩去她欲垂不落的淚,故意逗弄:「看半山腰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