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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53:53 作者: 林笛兒
羅佳英到時常說起她,不是念著她的好,而是把她當作反面典型,每碰到一個合適的姑娘,都會說哪方面比她好多少,催著他要把握住。
她其實真的不好,冷情內向,還固執彆扭,防心太重。可是這輩子,他估計是忘不掉她了。
他被羅佳英設計相了一次親,當一發覺,他立刻起身走人。第一次對羅佳英厲言疾色,他的婚姻,他自己作主。
「你作主過一回,瞧到後果了吧!還是我幫你把把關。」羅佳英有點納悶車歡歡突然和她變疏離了,打電話過去都說在忙,再打過去,就是秘書接了。她又不傻,知道人家不搭理她了,問葉少寧是不是哪裡得罪了車歡歡。
「因為你是我媽媽,我不能埋怨什麼,但是媽媽,如果可以,我真的想恨你。」葉少寧說完這句,轉身上車。
羅佳英眼睛眨個不停,好半天都沒回過神來。
他這幅落莫的樣子,自然而然成了全體同學安慰的對象。這感覺怪怪的,從前向來是他扮演安慰別人的角色,酒過半瓶,他主動付帳後匆匆告退。
周子期送他到車邊,拍拍他的肩,自嘲地笑笑,「我闖了那麼大的禍,還活到現在,你啥都沒做,卻受這份氣,怨不怨?」
他怨給誰聽?
外面傳來女子的嬌笑聲,緊接著,輕輕的叩門聲。
他打開門,進來一位高挑明艷的女子。這是裴迪文為了加強青台的力量,特地從香港調來的公關部經理,叫陸曼麗。港大畢業,英文嫻熟,普通話是正宗的北京腔,對於青台當地的話也聽得懂,顯然是有備而來。
她來,到真讓他省心不少。一些難纏的客戶,她一出馬,通常都會非常服貼。
她能喝酒,會唱歌,高難度的國標舞也會跳。但是靜下來時,又似柔弱的小女人般。公司里已有好幾人為她著迷。
「有事?」他問。
她俏皮地擠擠眼,「當然!」隨手把門帶上。
他看著她抽出兩張餐巾紙鋪在辦公桌上,然後從帶過來的紙袋中拿出兩個保鮮盒,「我只做了兩人份,所以不能聲張哦,不然我一出這門,就會被扁。」
他還沒答話,她就笑個不停。
「公司餐廳的廚師手藝是不錯,但天天吃也厭的。我做的是風梨海鮮飯,還有蔬菜湯,我挺自信的。」
他沒有走過去坐下,「陸經理,我相信這一定非常美味,但我已經吃過了。」
曼麗媚眼如絲,「葉總撒謊,我就沒見你下樓去餐廳,傅特助今天又出差。放心吃吧,我沒下毒,不會一飯定終身的。」
「謝謝,不用了。你不必端來端去了,就在這吃,我去企劃部一下。」
「葉總,為什麼?」曼麗的神情和聲音都如夜霧般縹緲。
「因為我不想造成你的誤會。」溫和是種風度,但太過溫和,就成曖昧的營養素,他吃一塹長一智。
第二天,有客戶過來,出去應酬,飯後又去酒吧繼續暢飲。
「換一家吧!」他對開車的傅特助說。
傅特助抬頭看著「夜色迷人」眩目的霓虹燈,笑道:「這家的調酒師手藝最棒,晚上還有演出,別換了。」
早有泊車小弟跑過來迎接。
曼麗陪著客戶們,那些人已是目光如炬,急不可耐了。
他在門口站了一會,扭頭看看前方的站台,失了下神。
曼麗等著他,與他並肩進去,一邊耳語,問如何安排?
曼麗真是非常敬業,並沒有因為他昨晚那句話影響到工作。聰明的女子,非常懂得進退。天下好男人多的是,何必強拽一棵樹?
「這個你看著辦,我坐一會就先走。」他抬起頭。
桑貝揚起一臉笑,風姿卓爾地走過來,眼角不著痕跡掃了掃曼麗,「葉總,你都很久不來了,把人家都想死了。」
葉少寧摸摸鼻子,這桑貝啥時成了一媽媽桑?
曼麗第一次來夜色迷人,不過,她什麼場合沒見過,笑道:「既然葉總是常客,那麼老闆娘給我們安排個寬敞的包廂,玩得盡興點。」
「這個自然的,請!」桑貝扭著腰,在前面引路。
一行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摸索著上樓,桑貝一回首,曼麗與葉少寧落在最後。
把眾人安排妥當,酒和果盤送上,桑貝豪慡地敬了一圈,這才下樓。臨行前,俏眸在屋內轉了幾轉。
一路疾行,越過人群,忽視熟客們的招呼,忙不迭地拿起手機,避到後面的廚房間,聲嘶力竭地吼道:「小悅,我問你,你到底要不要那個男人?如果要,就快點回來,不然有個狐狸精就把他搶跑了。」
正文 109,自由落地(五)
秋天的陽光,一到下午,那光芒就縮了幾份,秋獨有的蕭索幽幽地瀰漫開頭,獨立在殘陽夕照中,無由地就有點傷感。
童悅收回視線,手托著腰。
是上海的食物合胃嗎,來了不到二個月,*是一日比一日隆起。這樣的體型,重心自然不穩,她站一會,就會腰酸。上課時,她多半站半堂,坐半堂。開始是把木製的椅子,有一天,她走進教室,發現換成了靠背的沙發椅。她抬起頭,學生們一個個臉露善意的微笑。
人的天性都是善良的、體貼的。她剛剛才把學生們的姓名叫全,還談不上熟悉,可是他們卻處處照顧著她。同事們也是,一開始用質疑的眼神看著她。她沒有因為自己是孕婦而放鬆一點,第一次周考,她教的這個班是年級第二,第二次、第三次周考,她輕鬆地把其他班甩在了後面。實力足以說服一切,關心她的人自然多了起來,包括學生家長。
醫生說她的孕相非常好看,除了肚子有所變化,其他都和孕前一樣。皮膚白皙,胳膊纖細,雙腿修長,臉仍是瘦削的瓜子臉,沒有一點多餘的肉。
她不必坐班,但她通常會吃了晚餐才回去。
晚餐的尖峰時間早過了,餐廳里只有三四個人。她走到窗口,裡面的師傅早笑吟吟地把她的餐盤遞了出來,「童老師,你今天來晚了哦!」
她笑著道謝,在角落裡的桌子坐下。
*里,不知是小手還是小腳,突地推了她一下。她的笑意更濃了,溫柔地摸過去,仿佛隔著玻璃,掌心相對。「寶貝,媽媽知道你餓了,這就努力吃飯。」
是在開學前的一個晚上,初次感到胎動。突然就覺得喜悅溢滿了房間,人生立刻變得不同。她拿起手機,飛快地撥了個號,當手指按向通話鍵時,她遲疑了。
她該如何對他啟口?
不過,這並不影響她的心情。她絮絮叨叨地和小姑娘聊了半夜,然後合衣就睡著了,那天晚上都沒洗澡。
日子每天都是溫馨的,她再也不感到孤單,性情開朗了許多。她向做了媽*同事們取經,周末去逛商場,在嬰兒專賣店,能和營業員聊很久。
靜靜吃了一會,打掃餐廳的阿姨走過來,「童老師,你家蘇教授今天怎麼沒來接你?」
她擱下湯匙,起身,沒有接話。
她向同事否認過蘇教授不是她家的,沒人相信。
蘇陌開學後,比她忙,手裡有課題研究,還任課,又帶了幾個碩士生。他長相俊逸,談吐風趣,又有從政的經歷,課上得妙趣橫生,聽說學生都早早去階梯教室搶座位。有幾個膽大的女生周日還跑到公寓這邊問功課,真是膽大,愛慕之意毫不掩飾。
蘇陌到不為難,把她介紹給學生,「童悅,XX高中物理老師。」
女生們本來還存有僥倖,一看她隆起的肚子,茶沒喝完,訕訕地告辭。
蘇陌經常去學校接她下班,她婉拒過,他堅持。她的課表,他有一份。算好時間,她一出門,就看到他的車。
確實讓人無法相信他不是她家的。他禮貌地和她的同事們打招呼,手上提著給她買的點心,笑容可掬。晚上陪她散步半個小時,周六周日,必然呆在公寓,親自下廚做飯。《懷孕十月》,他讀了兩遍,知識豐富得可以寫論文。
不得不承認,有了蘇陌的掩護,才沒人知她是個逃跑的單親媽媽。
今晚,蘇陌在學院報告廳有個演講。
學校離公寓不遠,氣候這麼好,她走路回家。洗澡的時候,又察覺到小姑娘俏皮地一腳,她等不及地想看到她的小模樣。
寫完今天的日記,鎖好門,上床看書。
手機響了,是桑貝。
青台這個號,現在只和桑貝、童大兵有聯繫,而她二十四小時都開著機。電池還有一格時,就急急地充滿。
她最最熟悉的那個號碼,再也沒在屏幕上出現過。
桑貝吼得那麼響,想假裝沒聽明白都不可能,一字一句象烙印般。
掛了電話,她把手機關機了,然後熄燈,慢慢躺下,手擱在*上,似乎周身冰冷,那是唯一溫暖的地方。
有的人忘掉一個人,要用一生的時間。有的人可能就是下一秒的事。
離婚三個月了,也該開始新的生活。
作為葉家的獨子,他沒有孤單的權利。
應該不意外了。
有人敲門,她沒有起身。
蘇陌回來後,都要到這邊看看她,和她說會話。
早晨起床,有條不紊地開始一天的生活。洗好衣服,做早餐,熱牛奶時,沒端穩,灑了一灶台。
「小悅,起來了嗎?」蘇陌的聲音響在門外。
她開門,「早!」
他只穿了家居裝,早晨估計沒課。
「昨天睡那麼早呀!我買了月餅,沒幾天是中秋了。」他在餐桌上放下一個包裝精美的月餅盒。
今年的中秋和國慶挨著,假期連在一起放,足足有八天,是名幅其實的長假。
去年的中秋,她還和凌玲合租,凌玲去孟愚家吃晚飯,葉少寧第一次到她的租處,第一次留宿,她第一次把那盤代表暗號的鮮人掌搬在門外,惹得凌玲埋怨了很久。
一年,不過三百多個日子,卻演繹了這麼多的悲歡離合、生生死死,真是人生如戲!
「長假我們開車去杭州看白jú花,我看過地圖,不太遠,還可以去烏鎮住一晚。」蘇陌坐下來,自己盛粥吃點心。
「我想回青台。」她突然就那麼說了出來,腦中根本都沒有多考慮,好像很久前就有這個準備。
「回去看看爸爸媽媽。」
蘇陌一怔,凝視了她很久。「好,坐飛機還是坐火車?」
「我一個人回去。」他在青台沒有親人,沒必要陪她千里迢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