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第900章 唯獨,沒有殘酷
2023-09-19 08:49:50 作者: 風吹小白菜
那信差倒在血泊之中,大睜著雙眼,顯然沒料到會遭此橫禍。
東臨觀月抽出劍,群臣震恐,他在殿下轉了一個圈,雙眼泛紅,似是在尋找下一個目標。
眾臣接二連三地跪了下去,紛紛口呼「陛下饒命」。
蕭戰擦著額頭的冷汗,好聲勸道:「陛下,如今北幕大軍已經距離咱們不到百里,咱們萬萬不能起內訌啊!」
諸臣紛紛點頭稱是,東臨觀月狂笑著,隨手抓出一個官員,長劍直接捅進了他的肚子裡。
長劍捅穿到他的後背,東臨觀月雙目赤紅盯著其他人:「你們是覺得,朕沒有能力治理這個國家嗎?!你們是不是都想投靠東臨火越了?!說話啊!」
他一把抽出滴血的長劍,隨手將那名官員扔到地上,「朕費盡心機,終於得登大寶,你們現在,是都要背叛朕嗎?!朕給你們高官厚祿,你們都忘了?!」
眾臣戰戰兢兢,這位新皇的心思,他們實在是捉摸不透。他說發火就發火,說殺人就殺人,一點預兆都沒有,實在是叫人恐慌。
蕭戰對侍候在殿裡的一名小太監使了個眼色,那小太監會意,忙悄悄出了太和殿,一路往含章殿而去。
含章殿內,林瑞嘉正坐在窗下縫製一隻小肚兜。水紅色的綢子,上面縫了片片圓圓的荷葉,看起來可愛極了。
桑果雙手捧臉,笑容美滋滋的:「娘娘的手藝真好!小公主若是看見了,定是會喜歡的!」
林瑞嘉笑了笑,剪斷手中的絲線,那名小太監急匆匆跑進來,朝她行了個禮:「娘娘、娘娘,大事不好了!陛下在金鑾殿殺人了!」
「殺人?」林瑞嘉失笑,「那朝堂之上,有人嗎?」
「這……」小太監愣了愣,說道,「正在早朝,諸位大人都在,怎麼會沒人呢?」
「豬腦子!」桑果狠狠敲了下他的腦袋,「我們娘娘的意思是,這朝堂上啊,狼狽為奸、蛇鼠一窩,什麼朝廷大員,一個個的人模狗樣,根本都是江山的蛀蟲,算不得是人!」
那小太監摸著腦袋,頗有些無奈:「娘娘,您若是不去,可就要釀成大禍了!陛下突然發瘋,恐怕只有娘娘能阻止了!」
林瑞嘉悠閒地將肚兜收好,另扯了塊明黃色的綢布:「誰派你來的?」
小太監低著頭,偷眼看林瑞嘉,小聲道:「蕭大人派小的來的……奴才知道娘娘與蕭大人有過節,只是江山社稷面前,娘娘也不該小氣才是……」
「你這小奴才,口齒倒是伶俐。」林瑞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你叫什麼名字?」
「奴才叫小金子!」那小太監約莫只有十四五歲,生得清秀,小心翼翼答道。
桑果噗嗤笑出聲,「小金子,我還小銀子呢!哈哈哈哈!」
小金子面色尷尬,悄悄望了眼林瑞嘉:「娘娘,您快過去瞧瞧吧?您若是去晚了,這朝堂上,還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呢!」
林瑞嘉撫了撫裙子上的褶皺,起身道:「帶路吧。」
小金子面色一喜,忙「嗻」了一聲,喜不自禁地在前面開路了。
林瑞嘉一行人來到太和殿,還未進去,便聽得裡面傳來怒吼:「朕的江山穩固得很!你們休要危言聳聽!什麼北幕大軍奪取北疆,東臨建國這麼久,誰能橫渡整個北疆,誰能打到天照城腳下!你們這幫庸官,就知道白拿朕的俸祿!朕砍了你們的腦袋!」
小金子擦了把汗,眼巴巴望向林瑞嘉,林瑞嘉緩步走進,只見大殿上躺了七具流血的屍體,其他官員瑟縮在角落,不敢看東臨觀月的臉。
整個朝堂,失去了原本的莊重與端嚴,用一片狼藉來形容再合適不過。
東臨觀月正要發狂殺另一個人,林瑞嘉伸手輕輕握住他的手腕。他低頭看去,她的鳳眸中帶著深深地悲憫與祈求。
晶瑩的眼淚順著臉頰滑落,她的鳳眸里滿是哀傷。
只是這流淚的一瞬,他赤紅的雙眸忽然就軟了下來。
那雙重新恢復溫潤的單鳳眼凝視著林瑞嘉,他伸手,輕輕替她擦去臉頰上的淚珠。
「你在為誰流淚?」他輕聲問。
「為一個逝去的故人。」林瑞嘉輕聲答。
東臨觀月薄唇微揚,忽然就笑了,指著自己的心臟,聲音透著刻骨的難過:「傾城,我沒有死啊!我還好端端站在這裡,我站在龍椅下,站在金鑾殿中,我並沒有死啊……你試試,我的心,還在跳動呢!」
他說著,伸手捉起林瑞嘉的手貼在右胸前。
他的心跳堅實有力,透著磅礴的生命力。林瑞嘉卻只是緩緩地垂下手,默默地掃了一眼地上血流滿地的屍體:「你的心還在跳,可他們的,卻永遠都不會再跳動了。」
東臨觀月愣了愣,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又聽她輕聲道:「觀月,我並非同情他們。你的朝堂上,本就沒有值得同情的人。我只是,同情曾經的你。」
「觀月,你的性情里,有卑微,有執著,有溫柔,有暴戾,可唯獨,沒有殘酷。」
她說著,輕輕伸手撫摸他垂落的一縷黑髮,「既然搶了他的位置,那便替他做好皇帝該做的事。若是不會,就努力去學。你這樣,不僅傷害了他,還傷害了自己。更甚者,你傷害了天下人。」
東臨觀月默默地望著她,握了握劍,劍尖摩擦在地,血液順著劍尖在地面暈開一朵血花。
片刻之後,他「哐當」一聲丟了劍,「如果我現在改,還來得及嗎?我現在努力做一個好皇帝,還來得及嗎?」
他的眼中滿是期望,仿佛小孩子在父母出遠門後回來,盼望著禮物的眼神。
林瑞嘉抿了抿唇,想要說來不及,可面對這樣的目光,怎麼也說不出口。
東臨觀月的眼神逐漸轉為失望,林瑞嘉瞥了一眼蕭戰,轉身走出大殿。
他看著她消失在殿外,頹敗地坐在了地上。
群臣弓著背,對他拱手行了退禮,安安靜靜地退了出去。
大殿之中只剩他一人,他發出長長一聲嘆息,轉頭望向那純金的龍椅,眼神有一瞬間的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