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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0:50:49 作者: 枕歌
「那天……我看見了!」喬以安開口打破了彼此之前的沉默,也一併將剛才的喜悅埋葬在了風中。
他見著了混跡在燈紅酒綠里的沈思朗,他跟著胡文亮他們遊走在深夜的街頭,變成了不歸家的野狗,變成了揮起拳頭沉淪於打架鬥毆的混子。——變成了,喬以安不認識的人。
他瘋狂地在竹城的陰溝里打著滾,滾成一身的淤泥,洗都洗不乾淨。
他轉過頭看著沈思朗,神色嚴肅:「所以這幾個月你每天回來得那麼晚,就是因為你在酒吧裡面嗎?那些來路不明錢,也是在那裡面賺來的嗎?你在裡面到底做了什麼?」
好似懸在頭頂上達摩克利斯之劍迅疾墜落,沈思朗感受到了一道凌厲的眸光,他根本不敢轉身面對這個以平穩語氣責問他的人。
「我……」沈思朗開了口,卻不知道該如何接著說下去。
「在我媽面前,我不希望你騙我。」喬以安並不急躁,也沒有任何催促,他冷靜得可怕,但越是冷靜,越讓沈思朗害怕。
沈思朗的神色在臉上凝固住了,他沒有想過這一天來得這麼快,以至於他根本沒有做好解釋的準備。
但他不想喬以安擔心,便不得不編撰一個善意的謊言:「我——」
嘟嘟嘟嘟……
沈思朗剛要解釋,電話就震動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解釋,但看到來電顯示時,他卻不得不走到一旁接起了電話。
「亮哥,什麼事?」
電話那頭的胡文亮別的什麼都沒說,只說了一句「趕緊過來」就掛斷了電話。
「亮哥?」
喬以安在沈思朗放下電話後,強忍著怒意,儘量讓自己保持著冷靜,他冷聲道:「所以已經和別人稱兄道弟了嗎?那我呢?」
沈思朗從未在喬以安眼中看到那樣的神色,他慌亂又無措,最後也只是將手搭在喬以安的肩上,柔聲說:「以安,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現在有事必須馬上趕回去,晚點我再跟你解釋好不好?」
「晚點嗎?多晚?你算一算你多久沒有回過家了?」
「那我今晚,一定回來可以嗎?」
喬以安冷笑一聲,賭氣似的打掉沈思朗放在他肩膀上的手:「好啊!我等你!」說完,負氣地先轉身走在了前面,根本就沒回頭看一眼沈思朗有沒有跟上。
他本以為自己這樣不管不顧地走了,沈思朗就會屁顛屁顛地跟著自己回家,但這一次,他卻算錯了。
沈思朗沒有跟來。
在喬以安轉身回望的那一刻,他看見他朝著相反的方向離開了。
那一刻,喬以安的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碎了。
***
晚上十點一刻,格林童話酒吧的豪華大包間裡面,胡文亮仰躺在軟皮沙發裡面,整個人以一種極度放鬆舒適的姿勢,端起了一杯紅酒,衝著坐在對面一臉不耐煩的沈思朗敬了一下。
沈思朗沒有理會他,怒道:「急急忙忙叫我來就是為了看你喝酒的嗎?」
「我可沒那個閒心!」胡文亮正沉浸在一種莫名的興奮中,將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知道了嗎,這傢伙被抓了!」
胡文亮將一張報紙攤開在了面前的茶几上,呸道:「活該!以前騎在老子頭上,把老子耍得團團轉,有時候甚至連他兒子的忙都得出個場敷衍一下,現在好了,進去了!這幾年牢飯怕是夠他吃的了。對了,忘了告訴你了,他兒子就是上次找我來收拾你那個二百五,是不是覺得很解氣?」
沈思朗早就知道陳健和陳澤明的關係,所以並沒有對此表現出驚訝,反而在胡文亮的話中聽出了其他內容。
他疑惑的問:「所以是你把這次陳健的物流路線暴露給警方的?」
沈思朗收集的那些資料其實並不能確切地證明陳健的物流公司參與了運輸非法藥物的事實,因為他一直沒有弄清楚過陳健是如何逃過高速的搜查,現在看來,胡文亮還是對他有所保留,有很多事情並沒有完全透露給他。
胡文亮大笑了起來:「沒錯,就是我!警方以前只是懷疑,但卻每一次都被陳健那小子掉了包,但這次就不一樣了,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酒吧裡面,想要在酒吧里進行藥物交易,這明擺著要拉我一起犯罪,為了以絕後患,我只能先下手為強了!」
原來如此。
這一刻,沈思朗突然明白了當初胡文亮跟他說得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他的灰色地帶可以轉白,但絕對不會轉黑。他可以放高利貸,也可以讓人在裡面「小賭怡情」,但有些底線,他還是有的。
但高利貸和容人「聚縱賭博」,仍然違背了公序良俗。
尤其是暴力收帳時,對別人產生的傷害將是不可逆的。
沈思朗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樣的環境裡待多久,他厭惡了這裡,也厭惡了眼前這個將他拉入光與暗的邊緣的人,可是這個人,用他最在意的人威脅著他,他像是一條被拿捏住七寸的毒蛇,也是一條在掉入泥潭的野犬,沒有去處。
好像,也快失去歸處了。
那晚,喬以安等了很久,從深夜到凌晨,從凌晨到黎明,從黎明到日升,春日的日光爬上同善橋街的最高點,緩慢漫進屋子裡面,照在了他一夜未眠的疲憊眼中。
他眼底一抹暈開的烏青色,滿臉的疲倦。
但還是沒有等到沈思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