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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8-29 10:48:13 作者: 三拾叄
在感謝卡下面還有幾張受捐證明,右下角蓋著的正是壹心基金會的公章。
江懷禮去世後,江來沒有其他親人,正是靠壹心基金會的捐助才能繼續讀書考上大學,這也是為什麼在他入行後,每年都會捐贈的原因。
江來走到門口打開燈,盤腿坐在地板上,把剛收到的感謝卡擱在最上頭,連同原先的一起重新用皮筋綁好,而後便尋寶似的,開始翻盒子裡其他東西。
盒子裡有一張他百日時一家三口的合照,彼時年輕的母親挽著丈夫的手,而他被江懷禮抱在懷中,懵懂無知地看著鏡頭。
江來目光流連,生怕驚擾了什麼似的,連呼吸都放輕。良久他才將照片輕輕擱下,拿起另一張。
那是江棠承的百日照,照片裡的他抱著江棠承,姿勢同當初江懷禮一模一樣。
小孩從小就一頭黑黑的自來卷,弧度比現在還要大,時髦又洋氣,對著鏡頭也一點不怯,咬著手指咯咯笑。
除了百日照,還有周歲、兩歲……每年生日他都會抱著江棠承拍照。江來心道今年江棠承生日他們還沒來得及拍,得找個時間補上。
除此之外,盒子裡還裝著一些小物件,比如江懷禮冬衣外套掉下來的一粒紐扣,他曾經寫處方但早已沒了水的一支藍色原子筆。
江來一件一件拿出來看,每一件都能勾起他的美好回憶,直到他的目光落到最底下一張紙上時,目光頓時如結冰般冷凝。
那是從報紙上剪下的一篇報導,在時光流逝中,紙頁已經泛黃卷邊,字跡也模糊褪色。
碩大的黑體標題即便在現在看來也足夠悚然——
【醫生收受紅包卻敷衍推諉,患者討要說法導致前者墜樓。醫患關係究竟何去何從?】
江來死死盯著那兩行字,而後視線下移到標題下方另一行小字上,正是當時攥寫這篇報導的記者。
平陽日報,聶威。
*
翌日清晨,江來將前一晚的蛋糕拿出來,切下兩塊三角做早餐。
蛋糕是酸奶慕斯口味,表面裝點著橙片,還有可食用的彩色奶油歪歪扭扭寫著「殺青快樂」,很像是江棠承的字跡。
靜謐的初夏清晨,父子二人對坐在餐桌邊,江棠承剛睡醒,一頭自來卷沒來得及梳,後腦勺一小撮頭髮幾乎翹上天。
他手裡拿著銀質小勺,舀一塊蛋糕卻不吃,兩條遠超同齡小朋友的細白長腿在桌子底下晃啊晃,小眼神時不時飄向江來。
江來專心致志吃飯,江棠承目光落在他面前的骨瓷杯子上,沒話找話地問:「爸爸,你今天怎么喝咖啡啊,是不是前一晚沒睡好啊?」
前一晚收拾完已經快四點,江來怕吵著小孩,合衣在客臥睡了幾個小時。
「嗯。」江來淡淡地應了一聲。
江棠承繼續問:「爸爸,我們昨天什麼時候到家的啊?」
江來說:「差不多兩點。」
江棠承長長「哦」了一聲,他前一晚在回來路上睡著了,不知道江來和錢司壯商量得怎麼樣,有沒有找出讓秦郁上不生氣的辦法,此刻心裡跟貓抓似的急得不行。
江來對他的小心思一清二楚:「還想問什麼?」
江棠承不好意思地嘿嘿兩聲,既期待又忐忑:「導演叔叔後來還生氣嗎?」
江來這才把視線移到江棠承身上,不答反問道:「崽崽,你了解爸爸的工作性質嗎?」
江棠承搖了搖頭。
江來在委婉暗示和直白挑明之間猶豫幾秒,最終選擇後者:「爸爸去劇組拍戲,就是在特定的一段時間跟一群人一起工作,現在工作結束了,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
江棠承瞪大眼,勺子舉在半空忘記吃,上面的奶油終於不堪重負啪嗒一下掉在桌子上。
他顧不上擦,急了:「那我以後都見不到叔叔了?」
江來沉默了,似乎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只是抽出一張紙巾給小孩把奶油擦乾淨:「先吃蛋糕。」
一想到他再也見不到秦郁上,江棠承就難受得不行,心中那股因為欺騙而愧疚的心思隱隱作祟。他擦掉那團奶油,把勺子一扔,從椅子上骨碌下去,跑到客廳窗台邊抱著膝蓋坐下。
江來也不管他,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就起身開始收拾行李。
帶回來的衣服需要清洗,水洗乾洗各自分開,物品如果還能用要放回原處。江來仿佛一個精準編碼的機器,一刻不停地收拾。
需要乾洗的衣服裝滿一袋,江來記起他似乎還有套禮服需要乾洗,於是走進臥室打開衣櫃。
不意外地,他看到了那塊藍色手帕。
江來從衣服里把手帕抽出來,眼前浮現出這段時間和秦郁上發生的一幕幕,最終定格在停車場裡對方那一句「他人呢,怎麼不見他出現?是不是拋棄你了,不要你了」,目光頓時一沉。
他無聲地罵了句二百五,握緊手指狠狠一攥,把原本皺巴巴的手帕揉得更皺,隨後大步走到客廳。
江棠承兀自情緒低落,本來還盼望著江來能哄哄他,結果江來一遍遍從他面前經過,連個眼神都不給,這次直接一陣風似的從他面前刮過去,把什麼扔進了垃圾桶。
江棠承睜大眼,那一刻只覺得江來扔垃圾的姿態利落瀟灑。
好冷酷好無情。
一抹藍色從視線里下落,江棠承呆愣片刻,見江來又返回主臥,便在好奇心趨勢下走到垃圾桶旁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