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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27:32 作者: 金呆了
    彼時她與同事手挽手出來買奶茶,這麼久了,這隻狗的記憶感人,與秦苒擦身而過顯示出異常的興奮,直往她身上撲,溫媽和溫爸就在學校這條街上來回溜圈,沒想到斷續遊蕩幾日真遇見了秦苒,本來就像遠遠看著,沒想狗露餡了。好在同事沒在意,當是只示好的狗,拉著秦苒直往後退,「啊呀啊呀,這狗真熱情。」

    秦苒手摸了摸周扒皮,心虛地與溫媽對視,「哈哈,好像是的哎,估計很久沒出來晚了吧。」

    「小周,別動!」溫媽死拽著狗繩,緊張得不住道歉,「不好意思啊……不好意思啊……嚇到你了吧。」

    秦苒擺手,沒事沒事。

    一老一少洶湧的對視,而後擦身。

    行至奶茶店,還未站定,秦苒回頭看了看,周扒皮也在扭頭看她,一雙黑溜溜的眼睛著實撓心,她嘴巴一扁,忽然就心酸了。就恨自己不能蹲下來陪它玩會,既興奮又低落,矛盾得很。

    至於溫柏義,他的焦慮已然失控,膨脹開來。他幾乎把自己的壓抑全數投射到了對秦苒的保護上,社會對女性的道德苛責更甚,他怕薛爾惜腦抽找她茬,怕她遭遇同樣聲譽危機,所以聽秦苒說起今日見過周扒皮,溫柏義唇角最後一絲溫馴的笑容也消失了。

    隔著漫長的不解,溫柏義在過馬路時,忽而與《男與女》里孔劉飾演男人的共情。或許沒有結過婚的人不能明白他的境遇,但體會過具體的愛是什麼,明白生活是什麼,鴻溝是什麼,他的無能怯縮又不難理解了。

    溫柏義掛斷電話,站在紅綠燈按鈕旁,落寞地看車流穿行。一位熱心的美國老太太看他愣著不動,問他是不是不知道怎麼使用紅綠燈按鈕,指了指那裡,示意按下。

    他說了聲謝謝,抬指至按鈕,鬼使神差地停住了。

    那老太太非常熱心,又提醒一句,按下等幾秒就可以過馬路了。

    溫柏義又說了聲謝謝。

    老太太見沒有跳燈,疑惑了一下,手徑直地摁了上去。

    綠燈跳wait,車輛漸緩,聲響忽止。

    溫柏義眼睜睜看著wait跳成了紅燈,迫於不忍辜負對方的好意,他再度說了聲謝謝。

    車都停了,不過不像話。他僵硬地行至馬路對面,走了兩步,又搖搖頭,回過神來,超市不在這邊,一回頭手就按在了紅綠燈按鈕上。

    那老太太也才走了兩步,他的行為一覽無餘。

    她止住腳步,疑惑地盯著他。是的,這片留學生多,外國人總是這樣熱衷於幫忙,溫柏義縮回手,可wait已經跳成了紅燈,車輛又停了。

    是經受眼神拷問,走回老太太身邊?

    還是就這樣,將錯就錯,繞路而行?

    中國人出國總愛玩笑,在國外如果做了什麼糗事,就裝日韓人,用日語或韓語說「對不起」,不能丟自己國家人臉。

    溫柏義想不起來日韓的對不起怎麼說,硬著頭皮過了馬路,朝她鞠了一躬,說了句「sorry」。

    一步錯,步步錯。

    溫柏義與秦苒形容了一下畫面,問她換作是她,會怎麼做?

    「不知道哎,」她聽著也無奈,「我可能也很尷尬,捂著臉跑掉吧。」

    其實好像也沒什麼,並不算什麼大錯。但莫名想打地洞。

    視頻里,兩邊空氣默契地靜滯了。他說,我們的這段「wait」期也要結束了。等他回國……

    她故作樂天,「那我們還可以硬著頭皮走過去。」這麼想來,過馬路的尷尬實在初階,可是想想,又會如芒在背。

    電影書籍有太多因為太過相愛而不能在一起的故事,沒有經歷,體感多少牽強。溫柏義與秦苒都是規訓念書的好孩子,按部就班,一路從幼兒園到研究生。說得上叛逆的事兒也不過是婚姻,以致逾矩後的每一步都在刷新認知維度。

    原來真的有手腳健全、經濟獨立的男女即便脫離婚姻,也是不能在一起的。

    荒謬。又合理。好一出21世紀的黑色幽默。

    秦苒掛斷視頻,走出咖啡店。廣場門口擺起一排紅色的商品塔,約莫兩個成年男子高度。走進兩步,看清是可口可樂的造型,周圍人拿起手機,不停拍照。秦苒恰在塔側,避無可避,顧盼後垂目,步入鏡頭,與影像記憶擦身。

    她無從得知自己是否被留在別人手機里,儘管除了她沒有人在乎,但還是下意識地抻開肩頸,走得更漂亮了些。

    *

    溫柏義回國那天,是高考第一天。明明復讀,今天也考試。

    前幾天他們聊天,他問他今年夏天有旅遊計劃嗎?溫柏義說沒有,回醫院可能要參加一個項目援助,估計沒空,他問,【你還考浙大嗎?】

    明明說當然。溫柏義奇怪,不考慮其他學校嗎,難不成是有喜歡的女孩嗎?

    【有。】

    【原來如此。】溫柏義明白了,難怪一定要去浙大竺院。【那加油!祝你今年談上戀愛!】

    明明:【哦,談不上了。】

    【?】

    【就算我考上了,也只能輪到出軌了。】【…….】

    溫柏義經歷了兵荒馬亂的三日,秦苒早就思念成疾,發去10條消息要見面,溫柏義分身乏術,手機都沒空撈起來看一眼。只得回復,在忙。

    回國前的最後一次通話,他玩笑地試探,「我們要見面嗎?」

    秦苒氣惱掛斷,把手邊列印出來的離婚協議書塞進抽屜,暴躁得掙扎,她不知道溫柏義一回國就被薛爾惜抓回家,幾乎是耳鳴程度的雞飛狗跳,說來荒誕,爾惜的車鑰匙、訂婚戒指都被丟出了窗外,遍尋無蹤,只得一通手忙腳亂的補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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