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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27:32 作者: 金呆了
他人只道秦老師肯定玩瘋了, 老公來了肯定開心,都不理我們了。溫柏義則確定,因為他,所以她割裂與南澳小分隊的關係。
溫柏義找王卓青要了電話號碼打過去,始終是忙音。她拒絕與他聯繫。
他編輯簡訊,告訴她丁小華的疑心被打消了,那晚什麼事都沒有,但她鐵了心一樣,沒有回覆。
原來這個世界真的有人間蒸發。
溫柏義想到周杰倫那部電影《不能說的秘密》。男女主角恩愛有加時分情節急轉直下,宛如一個鬼故事。但與電影情節不同的是,女主消失後,他周圍的所有人都能和秦苒聯繫上,除了他,除了溫柏義。
溫柏義回到S市當晚就是夜班,他查了郵件,確認自己中文文章被退稿,英文收到一封43條意見的退修稿件,勉強是件好事。他將這件事分享與一起輪值的研究生聽,他恭喜後表示羨慕,宰了他一頓飯。
按照退修意見逐條修改途中,薛爾惜打來電話,問他旅遊回來就值班,吃得消嗎?
溫柏義扶了扶額頭,確實吃不消,秦苒消失後,他又有點失眠了。他很誠實地說,前兩天沒睡好。
爾惜有點氣,「不能調一下班嗎?幹嘛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這麼滿,病了怎麼辦?」
「就一兩晚沒睡好,哪兒那麼容易生病。」
「你不一樣,你虛。」她本意是為他擔心,但話說出來味道就變了。尤其聽在溫柏義耳朵里,更像是諷刺,「我怎麼就虛了?」他是西醫,不信「虛」。
那邊也是語塞,沒想起來,「你就是虛啊,你睡眠不好,睡眠不好的都虛。」
由於睡前通話導致情緒不佳,溫柏義晚上又沒睡好。
夜裡病人病情波動,他聽見碩士生接電話時吞吞吐吐,「要不沖洗一下吧」,「要不用止痛藥吧」,「要不讓他翻翻身試試,看不看能不能流出來?」
溫柏義神志清明地聽完全程,心中組織數個問題終是化作嘆氣,沉默起身去看病人。就研究生這番問答,都不知道要滾幾回車軲轆。
研究生不好意思,聽見床鋪窸窣,跟著走出值班室,一起處理病情。夜間值班,本都是研究生先處理,處理不了再請當值的醫生。溫柏義一向比較負責,他要是再懶惰就不太妥當。
溫柏義踏步昏暗的病區走廊,一間間房間鋪陳延展,有一刻因睡眠不足晃神,鮮艷的酒店紅毯畫面來回閃現。
他緊咬牙關,揉了揉太陽穴,逼迫自己清醒。他已經回到S市第一醫院,回到生活的正常軌道。
離開南澳島,一切應該歸位。
旭日東升。
泌尿外科54區在新大樓的20層東面,恰能觀見桔紅的圓球由五陽湖裡蹦出來,火焰般的紅光反射在高樓的玻瓦,掀開都市巨幅篇章。
城市的日出就像是搶拍的盜版電影視頻,畫質低劣,沒有具體的震撼。
溫柏義就這樣連續看了兩個夜班的日出,沒有同事調休的情況下一周一個夜班,再遇見秦苒時距離她消失的那晚正好過去十天。
回憶故事比故事發生還要久,以致溫柏義看到秦苒以為是第二世。她身著一件寬鬆乳白色連衣裙,皮膚滑如瓷片,要不是見過,他大概只會當做一個面容清秀知性的姑娘,失足一樣在婦科門診手術室徘徊。
*
南澳島和溫柏義像是大夢一場。
秦苒捏著B超報告在婦產科排隊,煩躁得出了一身急汗,汗水染濕額角和背脊。她討厭門診,討厭人群,這兩天屬於電視劇情的孕期生理反應終於姍姍來遲,她開始反酸,厭食,聞不得膩味,時常捂著嘴乾嘔。
在南澳島,她時常覺得這個生命不曾存在,她是一個結了婚的自由人,她可以離開徐思倫。都21世紀了,離婚算什麼,別人可憐的眼神算什麼,會在那種情況下可憐別人的人才比較可憐。
只要她心智堅定,一切都不是事兒。
只要她好好跟家裡說,只要她態度堅決,一切糟糕的問題都可以解決。
也許她可以好好跟家裡說,也許她可以做到掙扎出軟糯的性格束縛,也許她可以試圖去解決肚子裡這個糟糕的問題。
她越想越無力,越無力越煩躁,海風吹不走孩子,也吹不散婚姻的陰鬱。
溫柏義為她按下下樓電梯,留下那句「放心,等我」時,應該不會料到那是他們的最後一面。
那刻她很緊張,湧上羞恥感,但都不如下到酒店大廳,看到徐思倫來得震動。
上帝從來只會覺得劇情不夠狗血。不會共情凡人的愁楚過負。
徐思倫風塵僕僕,抱著僵硬如兵馬俑的秦苒興奮轉圈,親吻她的耳垂,細嗅發香,「寶寶,Surprise!」
確實很驚喜。
他們那晚在青澳灣就塌,她不讓徐思倫在那家酒店入住,拽著他以體驗別家風味為由去了隔壁的酒店,如果不是太晚,她想立刻離開南澳島,藏住她的烏托邦。
徐思倫的驚喜,喜不知有多少,驚倒是一點沒摻水。
他改名了。名家慕一個又哲又亮的名字,徐思倫不知打哪找大師一解,認定名字偏文,不夠大氣,所以他三十多歲也只掛名藝術館副主任,事業線太過平穩不夠陡峭,便改成了徐侖。
秦苒太過震驚,愣在那裡都忘了生氣,等他洗完澡出來,她第一句是,「那結婚證還作數嗎?」她居然天真地飄過這樣一個念頭,想來人真正絕望的時候思想是可以返璞歸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