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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24:29 作者: 花日緋
    「你就是好人,因為……」紀琬琰興奮過後,就是恢復些許理智,總算沒有瘋瘋癲癲的和他出那句:謝謝你上輩子替我收屍的話來,要真說了,人家一準兒以為你腦子有問題。

    蕭齊豫盯著她的俏臉,一副等她繼續說下去的樣子,紀琬琰咬了咬下唇,把心一橫,果斷拿出了一個十一歲的小女孩,該有的天真無邪,燦若星辰的雙眸彎起,朗聲笑道:「因為你長得很好看。」

    「……」蕭齊豫挑眉。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

    雨越下越密,街上的人們已經開始往回走,河道兩岸的小販嘴裡對老天罵罵咧咧,手底下卻絲毫不敢含糊,生怕雨珠打濕了燈籠,慌忙的收拾,或是收起來,或是撐到廊下,一時間街上行人少了一半,剩下一半也是毫無章法的亂穿而過,場面有些混亂。

    朝顏和綠丸已經匯合,兩人在雜亂的人群中呼喊著紀琬琰,眼看就要找到橋邊了,蕭齊豫勾唇說道:「你家的丫鬟來找你了。」

    紀琬琰點點頭,似乎有些失望,蕭齊豫不知為何,看著她耷拉的腦袋,居然就想上去輕輕拍一拍,而這麼想著,他也就真的這樣做了,紀琬琰感覺到一雙帶著溫熱的手撫上自己的頭,低沉的聲音在她耳旁說道:

    「小丫頭,這世道亂的很,今後可別再亂跑了。」

    說完這句話後,不等紀琬琰抬頭,就看到他的衣擺從她身邊滑過,再轉身時,他早已消失在人海,不見蹤跡。

    朝顏和綠丸看見了站在拱橋之上的她,驚喜的跑了過來,綠丸氣喘吁吁的說道:「姑娘,你怎麼走也不打一聲招呼啊,讓我們好找。」

    朝顏將手裡的披風蓋在紀琬琰的肩膀之上,也忍不住說了兩句:「是啊姑娘,街上人龍混雜,你一個人要出了事可怎麼好啊。下回可不能再這樣了。」

    紀琬琰裹著披風,看著像是有些狼狽,但是沒有人知道,她此刻的內心卻是火熱的,只感覺渾身都輕鬆了,就像是多年的夙願終於達成一般,整個人都跳躍起來,對兩個擔心她安危的丫鬟笑道:

    「我知道了,下回絕對不這樣,下雨了,我們回去吧。」

    說完之後,紀琬琰便踩著輕快的腳步,帶頭走下了石階,朝顏和綠丸對視一眼,綠丸摸摸後腦,納悶的對朝顏說道:

    「朝顏姐姐,姑娘是不是撿到錢了?」

    主僕三人很快就鑽入了人群,往家裡走去,卻不知在她們身後的高樓之上,還有一道探究的目光,始終盯著她們。

    蕭齊豫站在二樓的欄杆前,手裡端著一杯熱茶,卻只是暖手,沒有喝,腦中不斷重複著她看見自己時的表情,還有兩人說的話,心中奇異的感覺不斷增加,她說自己是好人,這到底是為什麼?那雙美眸中顯露出來的感激並不是作假,她是真的很感激自己,可是哪怕是上一世,她看見自己的機會也是少之又少,他對她確實頗多照拂,可那也僅僅只是照拂,並未透露出半句,更別說這一世了,他們分明就是第一次見面,可是那丫頭的表現,又好像兩人並不是第一次見面。

    轉頭看了一眼被他插在廊柱上的那隻熄滅的兔子花燈,蕭齊豫的眼眸緩緩的垂下。也許有些事情的確是出了什麼問題的。他記得上一世實在紀琬琰十五歲的時候遇見的她,那時她已經算是紀家風頭無兩的姑娘,他以客人的身份,隨紀茂回去做客,在紀家住了幾日,紀茂只知他是出身富貴之家,並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紀三夫人也只以為他是個普通的浪蕩子弟,所以才會和他說出那番話來,似乎有意撮合他們,他的確看中了她,便沒有拒絕,和她有了春風一度,那天晚上沒有燈光和星光,蕭齊豫確定她沒有看清自己是誰,再加上第二天,因為京里有事,他半夜就啟程離開了紀家,讓紀家的管家轉交他貼身的蟠龍玉佩給三夫人,蟠龍玉佩象徵著什麼,紀家不會不知道,他留下玉佩也就是要定下紀琬琰的意思,可誰知道,紀家卻在那個當口選擇將她糙糙嫁給了李湛。

    一個神出鬼沒的黑衣人像影子一樣出現在蕭齊豫的身後,明滅的燈光中,蕭齊豫對他說了幾句話,只見那黑影便利落的消失在黑暗之中。

    蕭齊豫再次轉身,看著街面上一下子就肅清了許多,先前的熱鬧場景,仿佛就像是海市蜃樓一般,頃刻間便不復存在,街上的青石地面濕潤一片,倒影著檐下的燈籠,訴說著別樣的清冷。

    ☆、27|25

    第二十六章

    紀琬琰回到家中,原以為徐媽媽已經幫她們把熱水燒好了,可是當她們從後門走入,發現院子裡一個人都沒有,地上狼藉一片,紀琬琰心道不好,趕緊放聲喊道:

    「徐媽媽,甘嬤嬤。」

    隨著她的一聲喊叫,徐媽媽從房裡走出,沒有說話,眼睛紅的厲害,臉上似乎還有傷痕,頭髮鬆散,衣衫繁亂,像是和人當面爭執糾纏過一樣,對紀琬琰招招手,紀琬琰她們便一路小跑過去。

    剛要說話,徐媽媽卻搖搖頭,拉著紀琬琰走進了房間,房間裡的樣子也沒有見多好,被褥被割壞了拋在地上,棉絮似乎被打掃過,屋裡的桌子椅子,倒了一地,桌子上的茶杯也全是碎片掉在地上,窗戶被砸壞,有的整個窗體掉下來,有的則是壞了好幾個洞,就連床鋪四柱承塵都被人敲斷了一條柱子,青灰色的承塵掉在床鋪上。

    「怎麼回事?」紀琬琰冷著臉問道。

    徐媽媽原本還在低頭打掃,一聽紀琬琰問話,就蹲下來,抱著膝蓋大哭起來,徐媽媽這樣哭,紀琬琰記得似乎有一年她們餓極了,去廚房找吃的時候,被東苑養的兩條狗追趕之後,徐媽媽嚇壞了,也是這樣哭的。

    紀琬琰見她不說話,就往母親房裡走去,林氏房裡也是亂七八糟,甘嬤嬤和福伯兩人正在打掃,全都愁雲慘霧,兩人亦是滿身的傷,衣服被撕了好些口子,狼狽不堪,兩把老骨頭似乎都要鬆散了一般,福伯還一瘸一拐的,顯然是被打傷了一條腿了,林氏則呆滯的坐在一把太師椅上,似乎沒有看見屋子裡的狀況。

    甘嬤嬤見紀琬琰回來,就停下了手裡的動作,欲言又止的看著她,紀琬琰走過去,看了看林氏,林氏這才像是回過了神,抬眼對紀琬琰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甘嬤嬤嘆了口氣,說道:

    「梅墨被他們打死了。梅薔正在替她收拾屍體,唉,真是作孽啊,那孩子才剛好一些。」

    紀琬琰眉心一突,不敢置信:「你說什麼?梅墨她……」怎麼會死?她出門看花燈前,還剛去過梅墨的房裡,看著她吃下了一碗元宵,還答應她帶一盞花燈回來給她玩兒的。

    饒是甘嬤嬤歷經風雨,此刻也不禁崩潰了,福伯不善言辭,不知道說什麼安慰,只好扶著她坐下來,甘嬤嬤這才對紀琬琰說出了全部:

    「三夫人身邊的柳萍帶著二十幾個護院衝進來,說是前院丟了貴重的東西,懷疑是我們拿的,他們進來見東西就砸,見了衣服和被褥就剪,哪裡實在找東西,根本就是砸毀,她們找到了梅墨的屋子,看見梅墨,於是就說梅墨是罪婢,不由分說就派人從手臂粗細的鐵棍對著病床上的梅墨就打,他們沒有人性,梅墨的腦漿都被他們打出來了,梅薔簡直要嚇瘋了,咱們全都去阻止,可是他們人太多,我們根本救不下梅墨,他們打死了梅墨之後,就把咱們這裡值錢的東西全都拿走了,包括徐媽媽身邊的銀子,和老奴藏在柜子里的銀子,全都沒了,他們只說是咱們抵了咱們偷盜的東西,給我們一個教訓,要有任何不服,就讓我們去找老太君,去找三夫人,他們這是報私怨啊,根本就是知道梅墨回來了,特地帶人來殺她的,可憐那孩子不過雙十啊……」

    甘嬤嬤說著說著,就哭得泣不成聲了。

    林氏靜坐著,沒有發表任何,這個時候她也沒法發表什麼,因為她是瘋癲的,所以那些奴才倒是沒敢對她動手,紀琬琰瞧著母親,只見她雙拳緊握,眼中透著肅殺,紀琬琰低頭轉身,隱忍的說道:

    「我去看梅墨。」

    說完便疾步往梅墨住的房間走去,綠丸和朝顏也是嚇壞了,沒想到她們出去一會兒的功夫,院子裡就發生這麼大的事情,甘嬤嬤和福伯都受了傷,兩個丫頭不知道說什麼,只好把兩個老人家都扶到一邊,她們倆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

    紀琬琰去的時候,梅墨已經被擦洗乾淨,可身上和臉上的青痕靜默的訴說著她生前遭受的對待,尤其是腦門上那一下,幾乎把她的額頭都打的凹進去一些了,紀琬琰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住了,全身冰冷,眼睛裡似乎要冒出火星來,梅薔哭的淚人似的,眼角被打破一條口子,還在流血。

    紀琬琰咬著牙轉身,獨自一人站到了院子裡去,任雨水打在她身上。

    元宵佳節,原本是個歡樂熱鬧的節日,可誰會想到,在這樣的偏院一隅會出現這樣的慘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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