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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19 08:24:29 作者: 花日緋
腦中充斥著上一世她偶爾聽來的一些八卦消息,一直覺得是無稽之談,可如今林氏還活著,她從林氏的表現上,似乎從側面印證了什麼似的,腦中一道靈光閃過,紀琬琰的黑眸直接看進了林氏的雙眼。
「除非……那,不是我爹。」
林氏的心弦某一處似乎感受到了海嘯般的震動,幾乎有那麼一瞬間,她是不敢看紀琬琰的,只覺得這個女兒多智近妖,她是從什麼地方得出了這個結論?
不過也只是一瞬,林氏便緩緩恢復過來,低下頭的樣子,似乎有點不知所措。
看她這樣,紀琬琰已經可以在心中得出判定了。
她果真如傳言中那般,並不是紀家的孩子,當時她只覺對方是滿口污水噴濺,並沒有真的相信過,更何況,那人說的情況她也沒法查證,唯一知道真相的林氏已經死了,小時候伺候自己的徐媽媽也死了,這件事沒有至親和她細說,而那傳言中的那戶人家又對她的存在表現的毫不知情,她孤身一人,又要到哪裡去分辨清楚呢。
不過,雖然沒處分辨,可這件事她卻是記得清清楚楚的,直到今日都沒有忘記,而林氏的表現,觸動了她的這段記憶,讓她拿出了比平日裡敏感好幾倍的直覺,猜中了這件事。
林氏不知為何,眼中突然就蓄滿了淚水,紀琬琰大驚,趕忙撲著跪倒在她的面前,說道:
「娘,您怎麼哭了?我,我瞎說的,您別在意,我以後再也不瞎說了。」
可是無論紀琬琰怎麼安慰,林氏的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怎麼樣都止不住,紀琬琰徹底的懵了,她不知道這件事會讓林氏的情緒這樣激動,在她的印象中,母親實在是一個淡定自若的女人,縱然被當成瘋子關了六年,可是她堅強的心智卻沒有因此而受到影響,出來之後,稍加調理,她就恢復了從前的精力,紀琬琰甚至覺得,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事情能夠傷害到林氏了,因為林氏已經承受過最大的打擊,不是嗎?
可現在,她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提起她的父親就哭個不停?
紀琬琰慌了,她隱約感覺到自己似乎觸到了一個不該由她觸碰的地方,正有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在向她席捲而來。
林氏哭著哭著就撲倒在了羅漢床上,將自己的臉埋在被褥下,紀琬琰跪到她身旁,輕輕的拍著她的後背,希望她能夠感覺稍微好一點。林氏的悶聲聽在紀琬琰的耳中頗不是滋味,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只能一個勁的道歉,說自己說錯話了。
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林氏的情緒才漸漸的恢復,從被褥中露出那哭紅了的眼眶,紀琬琰一下子撲入她的懷中,說道:
「娘,都是我不好,我以後再也不胡說八道了。」
經過這麼會兒的反省,紀琬琰猜想林氏之所以情緒這樣激動,必然就是因為她那句『不是她爹』引起的,試想無論是誰聽到這樣的話都不會高興,那等於就是當面說林氏不檢點,和別的男人生了她……
紀琬琰想通之後,自己也後悔不已,她不該因為一些沒有邊際的流言,就來揣測自己的母親,她真的是太不應該了。
可是林氏摟著她說出的第一句話,卻讓紀琬琰的全身都如跌入冰窟般,寒徹骨。
「你沒有說錯。他的確……不是你爹。」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紀琬琰從林氏懷中坐直了身體,震驚的看著已經平靜下來的林氏。
「原本這件事,我也打算要告訴你的。只是每回看見你,我都說不出口。你還這么小,根本不應該知道這些,承受這些。可是今天你既然開口問我了,那我也不想再瞞著你,不管你聽不聽得懂,我都告訴你。」
林氏的話,在紀琬琰心中掀起了巨浪滔天,盯著林氏的臉,久久說不出話來。
林氏靠在羅漢床的百卷糙靠背上,用指尖輕觸手中書本的一角,歷經風霜又堅決如鐵的聲音對紀琬琰娓娓道來:
「我恨紀家,我恨紀寧氏。」林氏以這句話作為開場白,訴說了她這麼多年來內心的真實感受。
「是她們毀了我的一生。紀洲一直把紀蘭當做是妹妹,任何事情都依從她,紀蘭當年嫁的是鎮國公世子宋逸,婚後宋逸要納妾,紀蘭氣得回了娘家,原本是想僵持著讓宋逸上門道歉,可誰知那時正巧遇上寧家出事,紀寧氏的親生弟弟在京城打死了人,而這件事就是鎮國公府在管,紀蘭為了舅舅,低聲下氣寫信給宋逸求和,宋逸來了紀家,沒想到居然暗中對我動了心思,他和紀蘭說要他幫忙也可以,紀家得親自出一個妾侍給他,並且指名道姓要我服侍他一晚。紀洲聽了之後,簡直氣瘋了,說什麼也不讓紀寧氏的人將我拖走,可是他一介文弱書生,哪裡攔得住那些人,老侯爺那時已經病重,府里上下也全都被紀寧氏把持,他衝出來阻止,自己卻被打的右手骨斷裂,從今往後,再也沒法拿筆寫字,作畫。」
林氏說的淚流滿面,卻沒有像剛才那樣情緒失控了。而紀琬琰更是驚呆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聽林氏繼續說道:
「我在婆婆與小姑子的算計之下,被人侮辱了。我沒處伸冤,沒處說理,甚至我都不敢對別人說起這事兒。那之後,我想過去死,可是宋逸不讓,紀洲也不讓,宋逸說如果我死了,他就休了紀蘭另娶,紀洲說,我死了,他就帶著衡兒一起隨我死去。我捨不得他,捨不得衡兒,我和紀洲當時都天真的以為,這一切都過去了,可是沒想到,那僅僅是個開始----我有了。有了你。我和紀洲都知道,你是誰的孩子。這就是我不讓你去陵地祭拜衡兒他爹的原因,他不是你爹,宋逸才是。」
紀琬琰聽到這裡,眼淚也不禁掉了下來,原來她從頭到尾都是一個不受歡迎的人,是個多餘的產物嗎?
寧氏,還有紀蘭,她們,她們怎麼敢?怎麼敢做出這樣的事情?
林氏紅著眼眶看著紀琬琰,真誠的繼續說道:
「剛開始有你的時候,我想將你打掉,可藥只喝了半口,就被紀洲打翻了,他說要將你留下,他會當成自己的親生孩子一樣教養,外人一個都不會知道,說什麼也不想讓我造這個孽,他這個人就是心善心軟,優柔寡斷,就連這種身為男人最應該介意的事情,他都可以不介意。漸漸的,我放棄了想要打掉你的心,一切的發展正如紀洲說的那樣,誰也不知道我肚子的孩子,並不是他的。你在我肚子裡越來越大,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感受到你的小手小腳,我也變得不舍起來。我把你生下來,紀洲可高興了,抱著你怎麼都不肯放下,親了又親,抱了又抱,連我都吃你的醋,可是,我心裡其實是高興的。那一刻,我無比慶幸,我們母女都遇到了一個好男人,這件事,無論發生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接受我們的,你知道嗎?」
紀琬琰失魂落魄的看著林氏,千言萬語涌在心頭,有無數的話想說,可卻又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呆呆的看著她。
這樣的身世,縱然她前世今生的所有人生經驗加起來,都沒法在短時間內消化,不過,她也能承認,林氏最後一句話說的對,如果這件事,不是發生在紀洲身上,而是在其他任何一個男人身上,等待她們的就只有死路一條。
禮教才不管你是不是被迫,是不是自願,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不可辯駁。紀洲的的確確是救下了她們母女的。
「後來呢?」紀琬琰的聲音沙啞的厲害,一口中氣仿佛就是提不起來似的。
林氏轉過臉擦了擦臉上的淚珠,然後才轉過來繼續說道:
「後來……老侯爺病的有些神志不清了,我一時大意,著了周氏的道,被她誣陷了,紀寧氏見機會到了,就將這件事情無限擴大,最後鬧得人盡皆知,紀洲雖是平陽候府的嫡長子,可一生只好書畫,哪裡斗得過她,被她三兩句話就哄騙的丟了性命,紀洲死後,老侯爺也就死了,順理成章紀朔成了世子,襲爵平陽候爵位,在寧氏家族的力捧之下,回了京城。再後來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紀琬琰直到現在才將當年的來龍去脈搞清楚,她是林氏的女兒,卻不是紀家的,她的生父聽起來像個好、色成性的衣冠禽獸。上一世她偶然間也聽說過這件事的,說是有一回鎮國公醉酒,與旁邊的人說過他當年的這段風流韻事,旁邊的人一個傳一個,終於傳到了她的耳中,紀琬琰當時落魄的很,根本不相信這些鬼話,更何況,那個時候,知道內情的人全都已經死了,她想查證都沒法查證,總不能直接跑到宋家,讓那個權傾朝野的鎮國公給我一個公道和說法吧,又不是吃飽了撐的。
「晚晚,娘知道,在這件事中,最無辜的就是你。娘對不起你,可是我也沒辦法。咱們娘兒倆同命相連,你不要恨我,好不好?不管你的父親是誰,可你終究還是娘的女兒,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女兒,對不對?」